楊崢摸了摸懷中的三十兩銀子,有些舍不得,但想到這家夥是太子身邊的紅人,若能結交一下,日後也好做些事情,想到此處,便不覺得這三十兩銀子沉重了,輕輕捏在懷中,走了上前悄無聲息地一把拉過陳蕪的手掌,手中的那錠銀子不著痕跡的滑入了陳蕪的手中。


    陳蕪正有些埋怨楊崢這個愣頭青不懂事,但手掌觸摸到了那錠銀子,心頭一動,雙眼便眯了起來,掃了楊崢一眼,心道:“想不到這人年紀輕輕,竟這般懂得會做人,難怪楊士奇那樣的人也對他讚不絕口,如今看來,這楊士奇的眼光倒是不錯?“


    陳蕪不動神色的將手掌縮入了袖中,那錠銀子悄無聲息地落入了袖中,捏在了掌心裏,然後在夜色裏送入了懷中,衝著楊崢一笑,道:“楊大人,莫要忘記了,明日午時入宮便是,咱家這就走了?”


    楊崢頭一次送禮,不免有些緊張,但看陳蕪麵不改色的將自己的三十兩銀子給收入了懷中,不免的暗笑自己不中用,還不如一個太監,輕輕鬆了一口氣,抱了抱拳道:“公公放心,下官一定牢記?”


    收了銀子,楊崢又對他禮儀恭敬,不似那些外廷的官員,自命飽讀詩書,學的是聖人之言,便不將自己這些太監看在眼裏,平日裏明地恭敬暗地裏罵他臭太監,讓他對文人沒有半分好感,偏生這楊崢態度恭敬,為人也實誠,心裏不自不覺的有了幾分好感,破天慌的拱手迴了一禮。


    楊崢微微一愣,趕忙又加了一禮。


    陳蕪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這才轉身離去。


    楊崢望著陳蕪,隻覺得這太監倒也不錯,自己來南京已經碰上了兩個大太監,全沒有前世影視劇裏看到的那副嘴臉,其實明朝的太監,並沒有前世影視劇裏描繪了那樣道德敗壞,除了王振、劉瑾、魏忠賢這樣的專權的大太監,也出了鄭和,懷恩、張敏這樣有功與社稷的好太監,但明朝整體上的太監形象比起唐朝有國之而無及,之所以能達到了這個效果,說起來還是拜那些文官所賜。


    明朝從明仁宗後,文官集團權利很大,皇帝往往身不由己。比如嘉慶要追認自己的生父為皇帝,用了三年時間和文官鬥爭才搞定。而萬曆想廢皇後改太子,用了二十多年直到死都沒有幹成,二十多年裏鬱鬱寡歡不再理朝政,不與文官們合作。因此,皇帝隻有倚靠宦官集團來和文官集團鬥爭,如此一來,明朝後期的太監走上了權利的中心,到後期,太監甚至權利慢慢變得,甚至將朝廷分為內廷和外廷。內廷就是以司太監掌印太監為首的,外廷是由內閣首輔為首的文官集團,相互製約。


    外廷由首輔領導的內閣擁有上奏建議權,六部負責行政權,決策權落在了皇帝的手中,但明朝的皇帝除開國皇帝朱元璋以及後來的朱棣外,其餘皇帝的確算不上勤政,到嘉慶、萬曆皇帝基本不上朝,這些事情,差不多落在了內廷的手中,從而由內廷太監代替皇帝取得了決策權,形成了明朝朝廷最為奇怪的格局,朝廷的指令須內廷簽署,這些建議和行政才能生效。


    文官集團對太監掌權自然看不慣,少不了將一些罪名算在了他們的頭上,加上這些太監還掌管著令滿朝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東廠。東廠的職能是“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均權勢”。一人掌理,委以緝訪刺探的大權,他們奉命監視文武百官、社會名流、學者等各種不利於朝廷的力量,任何的風吹草動,便可將結果直接向皇帝匯報。皇帝依據監視得到的情報,對於那些對朝廷不利的力量,一一打壓,到明朝後期東廠的偵緝範圍非常廣。東廠獲得的情報,可以直接向皇帝報告,相比錦衣衛必須采用奏章的形式進行匯報,要方便的多。如此一來,文人少不了要罵上一番,久而久之,明朝的太監就如前世電影電視裏麵的那樣橫行霸道了,落在眼裏,這幫不是男人的人實在可恨的很了。


    眼看陳蕪就要走了,楊崢忽然心頭一動,心道:“這陳蕪跟隨朱高熙四處征戰取得赫赫戰功,在朱瞻基一朝極受重視,晚年的時候,朱瞻基不但賜給了他大量錢財;後來又將兩名宮女賜給他做夫人,還給他的養子王椿封了官。在宣德的十年裏,地位極為顯赫,便是鄭和比不上!這樣的太監怎麽算也是個名人,給醉仙居題個字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吧?”想到此處,忙道:“陳公公請留步?“


    陳蕪正轉身離開,聽了這話兒又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道:“楊大人可還有事麽?”


    楊崢嘿嘿一笑,顯得有些難為情,道:“還的確有一事,想請陳公公幫幫忙?”


    陳蕪地位顯赫,平日裏求他幫忙的不少,但這麽直接的還真是沒有,一時不免有些好奇的,道:“不知楊大人想讓咱家幫你什麽忙?“


    楊崢顯得有些難為情,道:“下官素聞公公大名,今日得以見到真容,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公公給下官的醉仙居題個墨寶?”


    “題字?”陳蕪微微楞了一下,沒想到楊崢竟是這個要求,意外之餘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位楊大人果然是個厚道人?”


    太監題字的也不是沒有,但在明朝朱元璋對太監防範極嚴厲,不得幹政,很多太監都不識字,被說是握筆寫字了,到永樂後,太監得力於幫朱棣靖難立下不少功勳,朱棣視他們為親信,設東廠,由宦官主持。宦官開始取得出使、專征、分鎮等大權,尤其是鄭和在永樂一朝六下西洋,建立赫赫戰功,滿朝文武百官無人可比,一時被文官壓製的太監們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一些太監以鄭和為榜樣,開始習練文化,為國建功立業。


    陳蕪原本不識字,但朱瞻基還是皇太孫的時候,他便跟著他,朱瞻基自小在名師的教導下,文采武功都極高,除此之外,還喜歡狩獵、美食、鬥促織(蟋蟀),陳蕪跟在身旁,耳熏目染之下,也學了不少東西,尤其是一手書法倒也得了幾分朱瞻基的真傳。


    隻是他是個禦用太監,平日裏能寫字的並不多,更別說在那些文人騷客的眼裏,一個太監的字在漂亮也失了幾分男兒之氣,對太監的書法素來鄙視,而太假也知道與那些文人墨客比書法,聖人之言,那是自欺欺辱,所以整個大明王朝,太監能拿得出手的書法,少的可憐。


    陳蕪一臉歡喜的道:“楊大人真要我題字麽?“


    拜前世小說、電視所賜,什麽王振、劉瑾、馮保、魏忠賢大名鼎鼎的太監,楊崢倒也知道些,這些太監也並不是不學無術之人,尤其是從朱瞻基後,開始專門設立太監學校,具體名稱叫“內書堂”。太監開始學習文化,一些太監的文化程度還很高,後來的大太監馮保文化素養極高,他在司禮監監刻了《啟蒙集》、《帝鑒固說》、《四書》等很多書,到清朝康熙年間還廣為流傳,不僅如此,他的書法頗佳,通樂理、擅彈琴,並造了不少琴,“世人鹹寶愛之”。最出名的莫過於他在萬曆六年,在收藏的《清明上河圖》上麵題跋,自署官稱“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兼掌禦用司禮監太監”。講述曾於禦前待奉皇帝時見到此畫。他對《清明上河圖》的畫工大加讚賞,視之為“比隋珠和璧還要珍貴的東西”。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楊崢敢於讓陳蕪題字,也不是一味的討好,多半是看到陳蕪氣度,無疑是一個有學識之人。


    楊崢點了點頭道:“能得到公公的墨寶,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陳蕪看他神色不似作偽,心頭歡喜道:“楊大人說笑了,咱家伺候太子爺時,太子爺也讓咱家看了些書,識了些字,與書法一道上頗有小成,隻是滿朝文武還不知道咱家會能寫出一手好字呢,想不到楊大人竟看出來 了,嗬嗬,人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往日我還不信,今日是信了!”


    …………


    馮保與《清明上河圖》:“餘侍禦之暇,嚐閱圖籍,見宋時張擇端《清明上河圖》,觀其人物界畫之精,樹木舟車之妙,市橋村郭,迥出神品,儼真景之在目也,不覺心思爽然,雖隋珠合璧,不足雲貴,誠希世之珍歟!宜珍藏之。萬曆六年,歲在戊寅仲秋之吉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兼掌禦用監事,司禮監太監,鎮陽雙林,馮保”。


    翻譯:我在給皇帝服務的空閑時,曾經看過皇家收藏的名畫古籍。看到了宋朝張擇端所畫的《清明上河圖》,人物刻畫精細,樹木船車,集市城牆,非常神妙,就像是看到了真的環境,覺得心思舒爽。即使把那些寶珠美玉來衡量,也比不上該畫的名貴,的確是世上的珍品,應該要珍藏起來。萬曆第六個年頭,時值中秋佳節吉時,欽差,東廠總督,兼職皇帝用品管理,司禮監的大頭目,馮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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