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不如你去歇歇……”


    “無妨,不看著皇阿瑪我不放心……”


    “太醫新改的藥方,快讓皇阿瑪服下……”


    “皇阿瑪是天子,必然不會有事……”


    從濃厚的黑暗中漸漸恢複了一些意識,雍正渾渾噩噩,感覺渾身都在用力,卻怎麽也逃離不了黑暗。


    而弘曆溫和的聲音仿佛一道道溫暖的陽光,一點點照亮了他的世界,叫他在惶恐迷失中生出股勇氣和力量。


    最終,穿破黑暗,睜開了雙眼。


    “弘曆……”


    雍正掙紮著發出微弱的唿喚,瞬間引起了守著的蘇培盛的注意力。


    “皇上,皇上您終於醒了,太醫!傳太醫!”


    蘇培盛撲倒床前,麵上是萬分的驚喜與激動。


    身上的力量在慢慢迴歸,雍正動了動手指,虛弱的問道:“弘曆呢?”


    蘇培盛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自在,不知該怎麽迴複。正巧這時等候在外殿的太醫匆匆趕來,蘇培盛連忙讓位:“快,給皇上看看。”


    一群太醫圍了上去,激動的觀察著雍正的情況。


    章彌作為院判,自然是負責為雍正診脈的。可原本見著皇上醒來,掛在臉上的驚喜,在搭上他脈搏的那一刻,就徹底僵住了。


    實際上太醫不說,從他身體的迴暖情況,雍正也能猜到他成功度過了這一次時疫。


    不過瞧著章彌的臉色,雍正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不安。


    “如何?”


    雍正的聲音不大,卻如同炸雷般響在了章彌的耳邊,他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床前,氣氛一下子冷凝了下來。


    “章彌。”


    聽見皇上的唿喊,章彌更是渾身一抖,磕磕絆絆的迴複:“皇上,臣、臣有罪……”


    作為禦前第一懂事大總管,蘇培盛揮退了殿中的其他人,包括其他的太醫,隻留他自己守在雍正的床邊,地上是跪著不敢抬頭的章彌。


    “說吧。”雍正在蘇培盛的攙扶下,艱難的坐起身,冷冷的看向章彌。


    章彌咬牙,惶恐的迴複道:“皇上,時疫之患實乃傷身之厄,加以陛下為江山社稷不辭辛勞,日夜憂勞……如今龍體之內,氣血如燈油經連番耗損……此後雖可行房事,但、但於子嗣延綿一事,或恐有所阻滯……”


    章彌說完,深深叩首,不敢抬頭,站立一旁的蘇培盛也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該死,剛剛他也應該跟著出去的!


    聞言,雍正猛得閉上了眼,心緒起伏不定,冷寂的大殿內隻能聽見他的粗喘。


    過了許久,雍正才不死心的開口追問:“可有調養的辦法?”


    “臣無能。”


    章彌低聲迴複,殿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雍正心中滿是怒火,可他大病初愈,再加上昏迷幾日不知朝政情況,此刻並不適合發火,也不適宜透露消息。


    所以他隻能強壓下心中的不滿,冷聲吩咐道:“此事不可外傳,此後,章彌你隻負責為朕看診。”


    “臣遵旨。”


    哪怕自己從此以後絕嗣,但現有的子嗣數量也比老八多,此時這是雍正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為此,他不免更加重視起富察貴人的一胎,問道:“富察貴人的胎象如何?”


    真是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要命,章彌就差趴在地上了,已經想好自己該埋在哪裏了。


    “迴皇上,富察貴人感染了時疫,不幸流產了。”


    雍正一滯,雖然這不是他失去的第一個孩子,但此刻卻成了他最痛心失去的孩子。


    “怎麽迴事?富察貴人為什麽會感染時疫?”


    要命!蘇培盛都替章彌尷尬。


    但死道友不死貧道,既然皇上問的是章彌,蘇培盛自然不會主動站出來,反而悄悄往旁邊退了退,盡力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章彌,章彌感覺和淩遲也沒差了,卻又不敢不說話,隻能如實的迴稟。


    “迴皇上,最先是碎玉軒的莞貴人感染了時疫……”


    “莞貴人?”雍正有些驚訝,也有了些猜測。


    “是,莞貴人最先發作,然後……就是皇上,皇上發熱不久,富察貴人也發熱了……根據脈象和病症,應該是因為皇上您這段時間常在碎玉軒和延禧宮走動,以至於莞貴人傳染了您,您……傳染了富察貴人……”


    說到這,章彌的心態已經有點子破罐子破摔了,繼續說道:“富察貴人不幸流產,而莞貴人因為體弱,雖救治了過來,但也失了孕育子嗣的可能。”


    雍正閉了閉眼,聽完之後,對甄嬛生出了淡淡的不滿和羞惱遷怒。


    “你退下吧。”


    “是。”


    鬼門關走一遭,章彌的後背都汗濕了,恭恭敬敬的退出養心殿,就忍不住腿軟,差一點就摔倒在地,整個人狼狽不已。


    章彌一走,蘇培盛心中就是一咯噔,這下輪到他了。


    “蘇培盛。”


    “奴才在。”蘇培盛的語氣更加小心謙卑。


    雍正看向他,帶著殺意的眼神一閃而過,到底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奴才,相信蘇培盛也不敢背叛他,這才收起了心裏保密的念頭。


    轉而想到一開始提起弘曆時蘇培盛的異常,問道:“四阿哥呢?”


    蘇培盛也不理解為什麽皇上醒來之後就一直追問四阿哥,但感覺自己剛剛從生死線上走下來的他,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想法也更加強烈了。


    所以蘇培盛表現的更為難了,“皇上,四阿哥、四阿哥……”


    “嗯?怎麽?你也想瞞著朕?”雍正冷聲質問。


    蘇培盛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連忙請罪:“奴才不敢!四阿哥有孝心,這三天一直伺候在皇上身邊,照看皇上不假他手……”


    迴想起自己昏迷時偶爾能聽見的外界的動靜,雍正打聽見自己無法綿延子嗣起糟糕的心情難得舒暢了一些。


    “弘曆是孝順……”隨即,雍正眉頭緊擰,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人呢?”


    蘇培盛麵上流露出一股不安和傷感,“皇上,四阿哥照看了您三天,雖說身上帶著防疫的香包,但也杯水車薪,今早便發熱了。四阿哥擔心影響到皇上的恢複情況,所以就將皇上拜托給了奴才,如今昏睡在偏殿中隔離呢……”


    雍正先是感動,隨即就是慌張,富察貴人失的一胎,和已經十歲出頭的快長成的皇子可不能比。


    這不用說他日後就這三個皇子和兩個公主了,而弘曆更是他看中的那一個。


    “太醫呢?太醫可有去看?”


    “皇上放心,四阿哥已經服用了治療時疫的湯藥了。不過因為擔憂皇上的身體情況,所以四阿哥隻許一個小太醫守著他,其餘太醫都讓守著皇上。”


    “荒唐!蘇培盛,你就聽他的?他才多大?”


    雍正忍不住生氣,雖然知曉弘曆孝順,但也太孝順了一點,竟是一點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情況。


    蘇培盛連忙告罪:“皇上恕罪,實在是四阿哥說得懇切,皇上是天子,您的安危關係到江山社稷,奴才、奴才也不好拒絕四阿哥的一片孝心……”


    什麽不好拒絕四阿哥的一片孝心,雍正明白,這是蘇培盛更在意他的安危,畢竟他才是蘇培盛的主子。


    一件事既看到蘇培盛的忠心,也看到了弘曆的純孝,雍正滿意的同時,也更加擔憂了。


    “快,讓太醫都去,好好為弘曆診治,要保證弘曆完全恢複,沒有一點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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