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快樂?


    問不滿一歲的雪孩兒,她不會迴答,她隻想喝羊奶,吃肉肉。


    問兩歲的雪孩兒,她已經有些見識了,會說快樂是不存和鳴柳陪她玩,還有吃肉肉,羊奶她不喜歡了。


    問三歲的雪孩兒,哎呀,別煩她,她正忙著呢,取姓氏還有大名都好難呀。


    雪孩兒三歲開蒙,楊靜華隻是每日講則小故事,並不教她識字。


    起初她並不知道人是需要姓氏的,就像她叫雪孩兒,不存叫不存(很多時候也叫主子),鳴柳叫鳴柳,每日在院門前待著的叫竹枝。


    可故事聽多了,難免能感覺到相似之處,比如,好多的鄭某,陳某,某子,某某。


    聰明的雪孩兒發現了,自然是要問出個所以然的。


    “不存,為什麽我不是不雪孩兒,鳴柳不是不鳴柳?”


    楊靜華失笑,於是簡單說明了姓氏的由來,還告訴雪孩兒,人除了姓,還有名。


    “雪孩兒是名,雪孩兒以前很小,所以不存給你取了小名,等雪孩兒再長大些,就可以自己取大名。”


    “雪孩兒已經大了。”


    “好,那雪孩兒想想取什麽名。”楊靜華含笑。


    雪孩兒不知道要怎麽取名,又問:“不存是大名嗎?”


    “不存不是大名,人除了大名,成人後還要取字,開心了還可以給自己取號,不存是號。”


    雪孩兒聽得迷糊,疑問極了,“不存隻有一個呀。”


    她是想表達,小孩有小名,大人有大名,這很合理,但為什麽還要字,要號啊。


    雪孩兒還不識字呢,自己取大名已經很難了。


    “雪孩兒也隻有一個,雪孩兒不想取字,取號,就不取,隻取名便好。”


    尊對卑稱名,卑也自稱名,世人以字代名,是一種避諱,稱字也是以示尊重。


    但雪孩兒隻長在雲溪山,並不需理會這些尊卑避諱。


    雪孩兒繞了一圈,想起最開始問的是姓氏。


    “可是雪孩兒還沒有姓?”


    “姓氏也要雪孩兒自己想。”


    不識字的雪孩兒,知識儲備等於無,不明白別人是怎麽想出來的。


    “都是自己想嗎?”


    “雪孩兒這般聰明的小孩,可以自己想。”


    楊靜華不願雪孩兒以楊為姓氏,但解釋起來太複雜,就含糊過去了。


    被忽悠住的雪孩兒,開始了人生第一次思考,姓名要怎麽取呢。


    這三年她一直呆在山上,接觸到的人都在這不存舍裏,她得先問問別人是怎麽取的。


    人不多,雪孩兒隻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問遍了,但她們隻有名沒有姓,連鳴柳也沒有。


    雪孩兒隻覺得她們不聰明極了,真是的,這麽大了還不會取姓。


    她隻能去問不存,不存是她心中最聰明的人。


    但是不存卻說,她幼時愚笨,姓不是自己取的。


    雪孩兒隻當她是請教了別人,於是請教她能不能給自己取,可是被拒絕了。


    她不知道楊靜華是隨父姓,她還不知道世上的人都是由父母所生。


    畢竟楊靜華啟蒙的是,人是天生地養。


    人給不了幫助,還有物啊,雪孩兒並沒有氣餒。


    連著幾日在不存舍裏來迴轉悠,打量哪些物件是有姓的。


    她在山中是無所禁忌的,連庫房都看了幾圈。


    但是玉石,花木,衣物,布帛,吃食等等,好像都隻有名沒有姓,漂亮一些的也隻是名更好聽罷了。


    好難啊,雪孩兒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挫敗,雖然她還不知道什麽是挫敗。


    她隻覺得自己笨笨的,飯食也不香了。


    用完膳,一個人跑到院中樹下坐著,陽光透過枝葉細細碎碎的灑下來。


    雪孩兒張開雙手,伸伸縮縮,試圖抓住這些光點。


    不知為什麽,她總是很喜歡光,白日喜歡太陽,夜晚喜歡月亮。


    太陽和月亮可以用作人的姓嗎?


    被曬迷糊的雪孩兒胡思亂想。


    房中的楊靜華,看她又在樹下睡了,隻讓鳴柳給她披上帔肩。


    鳴柳心疼極了,忙去給披上。


    明明主子最是疼愛雪孩兒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麽不讓雪孩兒姓楊。


    她不敢向主子說情,隻在一旁守著雪孩兒。


    “你還小......晚上天上的月亮,又圓又亮......白日裏的太陽,很大很圓。”


    “等你大了,抬頭看看天上......你還小,慢慢來。”


    “你啊你,是個有福氣的娃娃.....尋條活路。”


    雪孩兒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她還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眼睛也看不見東西,但有一人總是抱著她,好溫暖呀。


    那人還很喜歡和她說話,說了好多話,雪孩兒慢慢記起來了。


    那人不是不存,也不是鳴柳,也不是山上的其他人。


    但她是認識的,好像是她來到世上認識的第一人。


    他說他是薑大。


    雪孩兒想起來了。


    她怎麽把他給忘了。


    睡夢中的雪孩兒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一旁的鳴柳嚇壞了,抱起雪孩兒拍哄,“不哭,雪孩兒不哭。”


    怎麽哄都止不住雪孩兒的眼淚,也喚不醒她。


    楊靜華疾步走來,探了探脈,脈象極軟而沉細,心中一驚,抱過雪孩兒就往房中去。(網絡找的弱脈特點,不保真)


    楊靜華此刻心中悔極,這孩子本就虛弱,何苦讓她這幾日都悶悶不樂以至傷身呢。


    喂完補藥後,雪孩兒不再嚎啕出聲,但依然陷入夢中不願醒來,淚也是不停的落。


    楊靜華和鳴柳都嚇壞了,雪孩兒從沒這麽傷心過,也不知為何竟這般夢魘了。


    小兒最是易病的,可別引起高熱。


    還好,雪孩兒不哭了,脈象也逐漸平穩。


    隻兩人還是放不下心,晚膳也沒用,就守在床前,一直到第二日雪孩兒醒。


    雪孩兒醒來,看著親近的人就在身邊,癟癟嘴,帶著哭腔說道:“雪孩兒想薑大。”


    楊靜華聞言一怔,下意識揮手讓鳴柳出去,又將小人兒攬進懷中安慰。


    “不哭,告訴不存,薑大是誰?”


    她不信鬼神,也確信雪孩兒在山上沒見過外人。


    “薑大說要送我上雲溪山。”


    楊靜華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可她有些不敢相信。


    “雪孩兒什麽時候認識的薑大?”


    “很早很早就認識。”


    “比認識不存,鳴柳還早嗎?”


    雪孩兒不住的點頭,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雪孩兒把他給忘了。”


    楊靜華不敢置信,那時候雪孩兒才多大,她甚至都不滿月。


    “雪孩兒那時候小,忘了不怪你。不存幫你找薑大,好不好?”


    “好,薑大在靈川縣。”雪孩兒抽抽噎噎。


    她還記著夢裏薑大說他是靈川縣人,不知道有丹雲縣。


    楊靜華從未給雪孩兒講過疆域分劃,且山上婢女都是族裏的家生子,沒人來自靈川縣。


    若是不知有靈川縣,雪孩兒如何能說出來。


    雖離奇,但楊靜華不得不信雪孩兒是個有造化的。


    可她依稀記得,當年鳴柳說那薑大受過她阿爺恩惠,該是在丹雲縣。


    罷了,派人兩地都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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