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內,小侯爺荀盛被永寧侯叫到了書房。


    永寧侯身材消瘦,留了一抹短須,看著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


    目光如鷹,盯著人看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此刻他便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荀盛。


    “聽說,你在百花樓豪擲千金啊?”


    永寧侯端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語調之中辨不出喜怒。


    荀盛立於案前,姿態散漫的應了一聲。


    “看看你像什麽樣子!成日裏不學無術,隻知道眠花宿柳!”


    荀盛依舊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那我還能如何?


    父親您是不知道,國子監裏麵的那幫老夫子們講課,張嘴就是之乎者也,一句也聽不懂。


    真不是我不學無術,實在是這些夫子們不會對我因材施教!”


    “哦?”永寧侯冷笑了一聲


    “因材施教?就你?也配!


    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


    你若是真不想念書了,從明日起我請武師來教導你些功夫。


    你也不小了,不能再這樣混日子了。”


    永寧侯看著眼前混不吝的兒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他出生之時永寧侯府已經落魄到了永寧伯府,一大家子人就靠著一個伯爵的爵位過日子。


    是他自幼刻苦奮進,才在朝堂之中博得了一席之地。


    又娶了葉家嫡女,才重振了永寧侯府的門楣。


    今上登基,葉家作為皇後母家,連帶著他這個葉家的女婿也跟著水漲船高。


    如今的永寧侯手掌京衛大營兼兵部尚書,是帝王的股肱之臣,深得帝王信重。


    隻是他多年來忙於仕途,對自己這個兒子疏於管教。


    他這個兒子因是家中獨子,自幼被母親嬌寵,實在是越來越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


    “父親!習武太累了,孩兒不想習武!”


    “混賬!讀書習武都不想,你想幹什麽?


    就日日廝混在青樓楚館裏麵醉生夢死不成?”


    荀盛一句話徹底惹怒了永寧侯,抄起書案上的硯台就朝著荀盛的身上砸去。


    荀盛靈活的躲了開去,小聲嘀咕道:


    “我有世襲的爵位,何必還要去搶了別人的路。


    能得逍遙自在有什麽不好?


    難不成要學父親您這樣,養個外室都要偷偷摸摸的!”


    永寧侯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將荀盛小聲嘀咕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臉色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來,隨即便是暴怒起身,一巴掌打到了荀盛的臉上。


    就在這時,書房外衝進一個中年婦人,身著金銀緙絲如意紋降紅襦裙,高高梳起的飛雲髻插著金絲嵌紅寶石七尾金鳳步搖。


    她走的極快,發髻上的步搖都跟著搖擺不停,這本是極為失儀的舉止,她卻不管不顧,口中還喊道:


    “老爺!盛兒還小!你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手!”


    說完話人也到了近前,伸著手擋在了荀盛的身前,猶如一隻護崽的母雞。


    永寧侯看著衝進來的永寧侯夫人,心中怒氣更甚,指著她罵道:


    “你天天就知道護著他!


    看看你給他嬌慣成什麽樣子了?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最近又幹了什麽?


    你再問問他剛剛說了什麽!”


    永寧侯夫人這才轉頭,一臉心疼的摸了摸荀盛有些泛紅的臉頰,關切的問道:


    “盛兒,你是如何惹得你父親對你動手?”


    荀盛一臉委屈的對著永寧侯夫人說道:


    “母親,孩兒不過是前幾日在百花樓拍了個花魁娘子,比起父親偷偷摸摸養外室光明正大多了。


    兒不過小聲說了一句,就被父親打了。”


    永寧侯夫人臉色難看,還不待她說話,永寧侯已厲聲說道:


    “你聽聽,你聽聽,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


    成日裏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敢編排他的父親!


    我什麽時候養外室了!你說說,當著你母親的麵說說,我養誰了!”


    “我……”


    荀盛張嘴,隻說了一個我字,永寧侯夫人已經換了一副嬌弱的模樣撲進了永寧侯懷中,帶著哭腔說道:


    “老爺,這您不能怪盛兒啊!


    您要怪就怪我好了,這事是我誤會了您又跟盛兒提起的,隻是後來您叮囑我不可再提此事,我便沒有跟兒子解釋。


    盛兒也隻是替我這個母親鳴不平罷了。”


    永寧侯一把推開自己的夫人,臉色陰沉的說道:


    “好啦!你這像什麽樣子!


    就知道護著他,慈母多敗兒!”


    又對著荀盛說道:


    “你個混賬東西,你可聽清你母親說的話了?


    以後別再讓我在這個府中聽到外室這兩個字!”


    荀盛依舊一副委屈的神色看向永寧侯夫人,問道:


    “母親,可當真是誤會?”


    永寧侯夫人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勸道:


    “自是誤會,不然我還能幫你父親瞞著不成,趕緊跟你父親認錯!”


    荀盛順坡下驢,對永寧侯說道:


    “父親,孩兒知錯了!還請父親原諒孩兒一次!”


    永寧侯對著荀盛指了指又看向一旁的永寧侯夫人,抖了抖手


    “你養的好兒子!


    明日起我會找武師讓他習武,總不能日日都如此遊手好閑!


    你可知他前兩日在百花樓一晚上花出去了足足三千金!


    三千金!我五年的俸祿!


    你若是再攔著我管這個逆子,將來遲早是要闖出禍事的!”


    “不過三千金!


    前幾日皇後娘娘賞下來的東西就不止三千金,老爺何必計較這些小錢。”


    永寧侯夫人這才聽明白永寧侯是因兒子花錢太多才起了教訓的心思,很是不以為然。


    “糊塗!聖眷再濃也得要子孫爭氣,這才是一個家族立世的根本!”


    “老爺您多慮了,現在皇位上的是我兒子的親姨丈,以後那個位子上坐著的是我兒子嫡親的表兄!


    我兒子自是有隨心所欲的資本,他隻要不去殺人放火,這輩子已經是榮華富貴的命格,又何必讓孩子再去拚命掙一份前程!”


    永寧侯此刻隻覺著腦仁一跳一跳的,他這個妻子出身寒門清流的葉家。


    永寧侯夫人作為家中幼女,葉家對她的教導實在是不上心。


    近幾年永寧侯夫人仗著自己的長姐做了皇後,更加的肆意張揚了起來。


    永寧侯也因著皇後娘娘的對永寧侯夫人多有忍讓。


    隻是此刻聽她對兒子如此溺愛,實在是憋不住火氣,對著永寧侯夫人怒喝:


    “無知婦孺!胡攪蠻纏!”


    永寧侯夫人卻不為所動,拉著荀盛就出了永寧侯的書房。


    走出了院子,荀盛臉上掛起了討好乖巧的笑臉,彎著腰攙著永寧侯夫人的手臂,小聲詢問道:


    “母親,父親那個外室到底是怎麽迴事?您跟我說說唄?”


    永寧侯夫人卻是難得的對著兒子板起了臉,一隻手不輕不重的擰到他耳朵上。


    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隻有他們母子二人,才小聲跟荀盛叮囑:


    “剛剛你父親的話你還真當耳旁風了不成?


    這件事,以後你一個字都不許再提!


    你記住,你父親沒有外室,之前是我誤會了他。”


    永寧侯夫人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


    荀盛連忙討饒,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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