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高義,這就是你不對了,人家美香全心全意為了你,你不能這麽說人家。」


    那個道:「是啊,你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和她吵。她到底也是個女孩兒家啊……」


    高義本就火大,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心情就更煩躁了。


    換成平時,他可能就順著台階下了,給林美香道個歉,說兩句軟話服個軟,也就算揭過了。可他實在太緊張高考了——那是他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渠道,一點兒都不容馬虎。林美香卻為了頓吃食,把他的畢生大事放到了後頭,實在是讓他氣不過!加上林美香形容的喬家的好生活,更是讓他覺得憋悶,不平衡。要是和他好的是喬秀蘭,他現在可不就是吃著精細糧,看著一手的學習資料,複習著呢嘛!


    林美香在他門口站了站,久久沒見到高義追出來道歉,委屈地紅了眼眶,鑽進了自己屋裏,躺到了炕上。


    當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林美香一直沒能睡著。不知怎麽的,她耳邊一直迴響著喬秀蘭下午說的話:


    「其實你家境也不差吧?你看看你,一個好好的城裏姑娘,家裏不說多富裕吧,但好歹是千嬌百寵長大的的……」


    「你看看你,現在皮膚也不白了,也沒有以前細膩了。以前多漂亮啊,現在看著……真教人心疼……」


    委屈的淚水打濕了枕巾,她本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為高義付出的。可當高義不領情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這般委屈難受。


    再迴想起高義過去的種種作為,一次一次的變臉,林美香不禁懷疑——這個男人真的值得嗎?


    值得她放棄優渥的條件,跟著他一起挨苦嗎?值得她為了他連自尊都不要嗎?值得……托付一生嗎?


    這一夜,林美香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剛亮,林美香就起了身。


    高義起得比她更早,正在院子裏背昨天她抄迴來的單詞。


    看到林美香出來,高義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笑著和她打招唿:「起來了啊?昨天是我說話重了些,你別放在心上。但是考試確實比一頓吃食重要,你今天多抄一些迴來啊。」


    他這話說的,好像是沒想過她已經不想再為他去喬家抄書了。


    林美香一夜沒睡,心煩意亂地應了一聲,自去打水洗臉。


    梳頭的時候,她對著鏡子一照,才發現自己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臉色難看極了。


    可高義就像看不見似的,一直跟著她念叨著讓她今天抄一些數學題迴來給他做……


    林美香又累又倦,懶得再同他爭吵什麽,去灶房裏拿了個黑饃饃就往喬家去了。


    喬家,喬秀蘭已經起身了,大門敞開著,她正在院子裏掃地。


    林美香同她打了個招唿,木然地去接她手裏的掃帚。


    喬秀蘭抬頭看了她一眼,驚訝地問:「你眼睛怎麽了?昨晚上沒睡好?」


    林美香僵硬地咧了咧嘴,想迴答,可話還沒出口,眼淚卻先滾了下來。


    喬秀蘭嚇了一跳,忙把她往屋裏拉,「怎麽好端端地哭上了?」


    林美香也沒想到,她在同屋的知青麵前沒哭,在高義麵前沒哭,卻在喬秀蘭麵前示了弱。她飛速地抹了把臉,強笑著說:「沒什麽,就是晚上沒睡好,眼睛疼。」


    喬秀蘭也不傻,知道她這是要麵子,說:「那中午你和我一起午睡會兒吧。」


    林美香無可無不可,悶悶地應了一聲,悶著頭開始幹活了。


    有她幫忙,早飯沒多會兒就做好了。


    飯桌上林美香依舊不說話,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飯後,她收拾了碗筷去灶台洗。


    李翠娥看著就把喬秀蘭拉到屋裏說話,「林知青今天看著情緒不高,臉色也差,是不是你昨天給她安排多了活計,她累著了?」


    喬秀蘭彎了彎唇角,不見擔心,反而心情不錯的樣子,說:「媽,我有數的,她這樣子看著是個高義吵架了。我的意思本來就是這樣,她離了高義,好日子才算真正來了哩。」


    李翠娥想了想,也確實,林美香往常是個刁蠻任性的性子,現在已經被清苦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到底也是人家心頭疼著的女孩兒,同高義在一起真是糟蹋了。


    她們母女說了會兒話,林美香也洗完了碗,也就該看書了。


    早上依舊是背單詞,喬秀蘭還沒張口,林美香已經先說道:「我自己帶了饃饃,不在你家吃午飯。」


    這就是不願意背書,要全心全意給高義抄書的意思了。


    喬秀蘭也不多勸,由她去了。


    今天是喬建國和趙長青養的魚開賣的日子,喬秀蘭心中記掛,也不知道他們賣的怎麽樣了。所以上午的時候少不得分心,反倒是林美香,悶著頭隻管抄書,好像不會累似的。看到了她,喬秀蘭想到了高義,高義也在複習呢!而且他學習底子可比她厚實,她要是再不抓緊,豈不是讓高義越到前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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