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周寅之帶著陳不語來了周宅。


    莊重嚴肅的小葉紫檀木門前,站了一排人。


    雲姝、周嘯和徐葉秋三人站在最前麵。


    徐葉秋翹首以盼,伸長脖子看路的盡頭。


    “怎麽還沒迴來?這臭小子不會不迴來了吧?”


    正說著,前方路口拐來一輛黑車。


    梅姨激動地說:“是少爺的車!”


    不語老遠看到烏泱泱一群人,有點怵,“你們家人真多。”


    “別緊張,有我和奶奶在。”


    不語對著鏡子練習微笑的角度,“我這樣笑好還是更用力點好?”


    周寅之:“現在這樣就挺好,不笑也好看。”


    車剛停穩,不語的手還沒摸到車門,外麵一位傭人打開車門,恭敬地說:“陳小姐。”


    不語本來不緊張,這麽正式的待遇,讓她有點局促。


    她收迴尷尬的手,笑著道謝。


    一隻腳踩在地麵上,麵前一群統一著裝的傭人齊聲道:“少爺,陳小姐。”


    這陣仗,不語隻在電視裏見過。


    她下意識站軍姿,拿出練習很多遍的標準笑容。


    雲姝拉著不語的手,銀發熠熠生輝,“奶奶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不語乖巧地喊:“奶奶。”


    後備箱打開,放著滿滿當當一箱子東西。


    徐葉秋扯出一抹很牽強的笑,“來都來了,帶什麽禮物?”


    反正花的不還是她兒子的錢。


    周寅之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說:“這是不語的心意,用她自己掙的錢買的。”


    結賬時,不語搶著付錢,“這是我給叔叔阿姨和奶奶的禮物,必須我付錢,還得用我自己的錢,不能從你那得來的錢。”


    徐葉秋有些尷尬,“下次再來,不用帶禮物,你還是學生,沒有工作。”


    不語笑容乖巧,“阿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東西不貴重,希望你能喜歡。”


    周嘯站在徐葉秋身後,不笑的時候,一張臉板著,給人上位者的壓迫感。


    不語摸不準他的脾性,不敢和他直視。


    雲姝用胳膊肘懟他,“別那麽嚴肅,嚇到不語了。”


    周嘯平日不苟言笑,這會兒刻意去笑,笑得很僵硬,麵對采訪侃侃而談的他現在在一個小丫頭麵前居然不知道說什麽,隻憋出兩個字:“來了。”


    “叔叔好。”


    周寅之:“進去吧,外麵冷。”


    道路兩旁整齊站著傭人,不語有種穿越到古代進皇宮麵聖的錯覺。


    周寅之看出她緊張,牽著她的手。


    不語怕他爸媽覺得她輕浮,想把手抽出來。


    但他攥得緊。


    不語用口型說:“叔叔阿姨在呢,你注意一點。”


    周寅之這才不情不願鬆開她。


    走著走著,前方忽然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緊接著,一隊舞獅敲鑼打鼓走了過來。


    不語愣愣看著。


    雲姝笑道:“不語,歡迎你迴家。”


    周寅之:“特意給你安排的儀式,喜歡嗎?”


    不語微微張大嘴巴,眼中滿是錯愕,“喜歡,謝謝奶奶叔叔阿姨。”


    非但沒有預設的刁難、冷淡和不喜,反而大張旗鼓對她的到來表示歡迎。


    不語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周寅之的努力。


    他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知道她在意什麽,小心嗬護著她。


    不語一時沒壓住情緒,眼眶瞬間紅了。


    她急忙低下頭,還是被雲姝看見了。


    “怎麽哭了?是哪裏受了委屈?跟奶奶說,奶奶為你做主。”


    不語瘋狂搖頭,覺得很丟臉,“不是,我隻是太感動了,沒想到奶奶和叔叔阿姨會大費周章,我······我沒控製住。”


    不語抹去眼淚,“奶奶,叔叔阿姨,讓你們見笑了。”


    雲姝拉著她的手,“你來,奶奶高興地合不攏嘴,確實是讓我見笑了。”


    徐葉秋本來對這些鞭炮舞獅什麽的很不屑,她覺得能包容那丫頭對她和顏悅色就不錯了。


    看到不語被感動哭,她想起不語的身世。


    這丫頭,挺可憐的。


    怕是沒怎麽被愛過,才這麽輕易就感動哭了。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周宅以中式園林的風格,呈現出東方古韻美。


    不語像是走在皇家園林中,不同於沐家別墅的奢華,中式園林的一草一木都彰顯著權利和地位。


    古色古香的餐廳內,穿著天青色旗袍的女傭正在布菜,花鳥屏風後,絲竹管弦奏著樂。


    周寅之沒告訴不語,這是周家招待來賓最高的禮儀。


    不語第一次對周家的權勢有了具象化的認識。


    不知名的菜肴冒著嫋嫋炊煙。


    傳說中的國宴,也就是這樣吧。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視覺盛宴,不語坐得筆直,生怕自己拉低檔次。


    菜品在盤中擺放精美,讓她不忍心吃。


    雲姝笑道:“都吃吧。”


    等周嘯和徐葉秋動筷子,不語才小心翼翼拿起筷子。


    離她最近的盤子擺放著晶瑩剔透的食物,不語不知道是什麽。


    她夾了一小塊,美味直衝天靈蓋。


    餐廳很安靜,不語聽不到咀嚼聲。


    食不言這三個字,在周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體現到極致。


    在這種環境下熏陶長大,怪不得周寅之吃飯的動作那麽養眼。


    不語吃得很小心。


    她好想問問周寅之,為什麽會喜歡她一個嗦粉聲音很大的人?


    咣當。


    不語的勺子不小心碰到瓷碗。


    這聲音本不大,但餐廳太靜了,顯得很突兀。


    不語十分慌張,怕他們覺得自己做事毛躁。


    砰。


    周寅之的碗掉在地上,地麵鋪設一層很厚的地毯,瓷碗沒有碎。


    有周寅之給她作伴,不語沒那麽局促了。


    一旁服侍的女傭立馬給周寅之換了新的,另一個女傭蹲在地上,撿起瓷碗。


    蹲下的女傭舉手投足間體現著優雅。


    不語想到那句魔性的“優雅,永不過時。”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果是她撿東西,很有可能撅著個大腚。


    每個人身邊都站著一個剝蝦的人。


    周寅之對不語身邊的女傭說:“你下去吧。”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剝蝦。


    私下吃飯時,都是他給自己剝蝦,不語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急忙製止:“周教授,我自己來。”


    周寅之把一個剝好的蝦肉放在她的小碗裏,“我喜歡剝。”


    不語不敢看三個長輩的表情。


    雲姝知道不語緊張,笑著暖場子,“不語,吃吧,他愛剝就讓他剝吧,你爺爺在世時,我吃的蝦都是他剝的,周家的男人,給自己老婆剝蝦,不丟人。”


    徐葉秋心裏很不是滋味,瞪了隻顧著吃的周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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