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這亂糟糟的一團,趙嬸子自己也理不清楚。


    大過年的,餘顧晚實在是不想給別人家添堵,她本意是過來給趙嬸子提個醒,別什麽都當著小孩子的麵聊。


    都說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其實這些小孩子都很聰明,什麽都懂的。


    可鬧成這副模樣,餘顧晚也不便再開口,隻好尷尬的和陸九霄對視了一眼。


    陸九霄看著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兩人這個時候離開也不太合適。


    趙小娟拍了拍小胖子的頭,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說你媽這樣罵,也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嬸子。”餘顧晚不去看趙老母,這種無德的老玩意兒,給她一個眼神兒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睛,她隻是覺得趙嬸子的態度還不錯,便提醒道,“大過年的,也沒必要吵架。”


    趙嬸子是個明事理的,又格外的勤快,有話也向來是直接說。


    “是!你說的對!”趙嬸子譏諷的笑了笑,“也就是那些老不死的才不怕別人看笑話!大過年的,在這裏吵吵嚷嚷的,覺得自己家過得已經足夠痛快了!”


    趙老母還想罵,她就是個不省心的,隻想著自己怎麽開心怎麽來,根本不管其他人如何。


    更不會替後輩著想。


    餘顧晚忙開口:“這個時候吵架,是會趕走財運的。”


    趙老母的一句髒話硬生生的給憋了迴去。


    行叭,別看多大的年紀,都還是比較迷信的那種。


    趙嬸子揪著小胖子的耳朵讓他在一旁站好了,然後讓小娟把趙老母扶迴房間裏去,她自己倒是一迭聲的和餘顧晚道歉:“對不起小餘!這破孩子,我肯定好好教!你別在意,以後他再敢去你家門口罵,你就抽他!”


    餘顧晚倒還真的不敢,忙說:“不至於,不至於。我就是想和您提一句醒,以後當著孩子的麵,有些話,實在是不適合說。”


    “哎,沒辦法!”趙嬸子歎息了一聲,“你看這亂糟糟的一家,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對不對?真生氣的時候,就沒法顧得上那麽多了。我那個老伴,也是個沒屁用的!你家九霄多好,護著你,聽你的話,但凡是你說得,那都一個字兒不落的全記住了!”


    餘顧晚倒沒想到還會被趙嬸子調侃一聲,她和陸九霄對視了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收迴了目光來。


    “嬸子也別這麽說,趙叔就是太木納了一點,人有點愚孝,但他還是心疼你的。”餘顧晚即便是來自後世,也不可能張口閉口就攛掇這裏的人離婚。


    開玩笑,在這個世道裏,人人都覺得女兒就是嫁出去的賠錢貨。


    不離婚,雖然毛病多了點,但慢慢來,沒準日子還能好起來。


    可要真的攛掇人離婚,這些可憐的女人哪裏有去處呢?


    說趙小娟命不好吧,她也幸運的有趙嬸子這麽一個懂她,體貼她的嫂子。


    可要說她命好吧,又實在諷刺,花朵一樣的姑娘,看著與餘顧晚也沒差幾歲,卻已經先嫁過一個老寰夫了。


    即便如此,等待趙小娟的,不也還是繼續嫁給下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男人。


    趙小娟現在就是在寄人籬下。


    無論去哪裏,她都活不踏實。


    “嗬。”趙嬸子的眼眶裏含了淚,“小餘,不怕你笑話,什麽心疼不心疼的,都是假的!他每個月的那點錢,都給了他那個該死的老媽!家裏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一筆一筆的,都是我去找來的!”


    “這兩年,什麽活兒都幹過。”趙嬸子的唇哆嗦了一下,她抬手擦了擦眼淚,“這死孩子!我教的不好!實在是沒辦法!你跟這些人講道理?哪個聽你的?你就得是潑婦!”


    她握著餘顧晚的手。


    “小餘,他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是體麵人,講道理!我們不一樣,就是在這爛泥裏的,想活得好一點,就得心狠一點!”


    餘顧晚聽的心裏五味陳雜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迴去吧,大過年的,說這些不合適。”趙嬸子擦幹淨了眼淚,“今兒這事兒,是嬸子對不住你。死孩子!你等著,嬸子這裏還有點糖瓜,給你們拿迴去。”


    餘顧晚忙擺手不要。


    小胖子本來聽的心裏也聽不是滋味的,但一聽到自己唯一的零食也要被自己老媽交出去了,他頓時就急了。


    “我今年就隻能吃糖瓜了!你還給出去,我吃什麽啊!”


    餘顧晚甚至聽到了小胖子的哀嚎聲。


    她不敢耽誤,拽著陸九霄的手,轉身就走了。


    剛走到門口,又聽到一聲細細弱弱的喊聲。


    “小餘。”


    是趙小娟。


    餘顧晚躲在門外,怕被趙嬸子看見,她做賊似的對趙小娟擺了擺手。


    趙小娟小碎步著走過來,站在她的麵前,餘顧晚眼瞧著趙嬸子從裏麵走出來,左顧右盼的在找人,她立刻一把將趙小娟給拉了過來。


    “怎麽了?”趙小娟還挺疑惑。


    餘顧晚搖了搖頭,陸九霄就站在一旁,嘴角抿著笑看他們。


    “你找我什麽事兒?”餘顧晚壓著聲音問她。


    趙小娟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良久,才紅著臉頰低聲問:“我想問你有沒有什麽活計給我幹的?”


    餘顧晚稍微想了想,就知道趙小娟想要賺錢的動力是什麽了。


    “現在可能還沒有。”餘顧晚遲疑了片刻,才說,“不過等明年的時候,可能會缺幾個幫忙的,到時候我找你好不好?”


    趙小娟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己的請求讓餘顧晚為難了,殷切得看著她:“明年一定要找我啊!不要找其他人,我可以幹的!真的!”


    “我知道,到時候會空缺一批的人,我肯定找你。”餘顧晚心裏不太是滋味。


    趙小娟這才一步三迴頭的迴了家。


    餘顧晚長舒一口氣,和陸九霄肩並著肩往餘家走。


    抬頭望去,村子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平房,還都是那種泥磚房,隻有餘顧晚家裏,是紅磚房,二層的小洋樓,雖然外麵就簡單的弄了一層的塗白,卻已經是村子裏最好看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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