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啊。”


    一棟老舊筒子樓門口,飾演民警的老陳,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車,和下來的人,緩步迎了過去,語氣熟稔的招唿了聲。


    在林凡的示意下,1號攝影機拉近,給了他麵部一個中景。


    暗黃色的皮膚,眉頭緊鎖的動作,他讓眼角的皺紋異常的明顯,搭配略顯消沉的語氣,能夠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來一根兒。”


    走到近前,老陳就從懷裏掏出香煙,遞了上去。


    李雪建接過,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卻沒點,語氣沙啞:“裏頭,怎麽樣?”


    這嗓音倒不是李雪建有意為之,而是他之前得的是鼻咽癌。


    這種癌症會壓迫迷走神經,導致聲音嘶啞,嚴重的甚至還會影響聽力。


    經過治療,李雪建很幸運的治愈了,但聲音還是受了一些不可逆的影響。


    好在,他的咬字發音清楚,不影響正常的視聽。相反,這種音色在《入殮師》這種深沉嚴肅題材裏,還別有一番味道。


    而聽到李雪建提問的老陳,停下了手上動作,歎了口氣,解釋道:


    “唉,女的,67歲。老伴兒幾年前走了,子女都在外頭打工,要不是鄰居聞到了臭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老太太已經走了。


    法醫也來看過了,確定正常死亡。但現在是冬天,氣候影響大,具體的死亡時間不好判斷,估摸死了至少半個月了。


    子女雖然那都聯係上了,但都忙,沒空迴來,葬禮交給社區了。老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們就照規矩辦了吧。”


    “半個月啊~”


    聞言,李雪建表情似乎都陰沉了幾分,他把指尖的香煙放到鼻翼邊,深深吸氣,那用力的樣子,就好像是要把胸腔都灌滿煙草味一樣。


    老警察則看向了跟在後頭的尊龍,他同樣遞上了一根香煙。


    “瞧著麵生,你新來的吧?來,抽一根。”


    “不,謝謝。我不抽煙。”


    尊龍伸手輕輕平推,示意自己不用。


    老警察笑笑,收迴手,語氣有點玩味:“不抽兩口,裏頭的味兒,你怕是受不了。”


    尊龍臉上閃過茫然,正想要細問,前頭已經傳來了李雪建的聲音。


    “走了。”


    “來了。”


    尊龍朝老警察點了點頭,繞開他跑了過去。


    老警察看著尊龍的背影,輕輕搖頭,同時掏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


    這搖頭和點煙的動作並不在安排裏,完全就是陳軍的臨場發揮,但出現在這兒也並不突兀。


    監視器後,林凡看著屏幕,也沒喊停。


    熟能生巧,雖然隻是中影手底下混飯吃的小演員,但這十多年龍套跑下來,陳軍的演技也是練出來了,至少在這段裏,他跟李雪建和尊龍對戲也是不落下風。


    隻可惜,演員這行裏,機會遠比實力重要,到他這年紀想出頭大概是沒可能了。


    鏡頭跟著李雪建和尊龍的身形繼續推進,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


    外頭雖然是白天,但房間逼仄昏暗,隻有一個橙色燈泡,發著幽幽的光。


    在林凡的安排下,攝影師直接給李雪建來了個麵部特寫,鏡頭定格在他緊皺的眉峰,隨後拉遠。


    皺眉,是因為此刻的屋子裏,充滿了惡臭。


    為了模擬真實環境,也為了幫助演員更容易進入狀態,給出最佳且最真實的反饋。林凡是真的讓道具師在房間裏放了很多能夠散發惡臭的道具。


    像是發酵了幾天的泔水,還有桌上腐爛黴變的飯菜水果,盡職盡責的道具師甚至還找來了幾條白白胖胖的蛆蟲放在那些食物上。


    大冬天又是嚴寒的北方,食物腐敗速度遠比預想的要慢,這種時候能找到這些,還真不容易。


    普通人要是看到這場景,大概率已經被惡心的奪門而出了,而李雪建記著林凡的叮囑,盡力克製,除了身體本能的抵觸外,盡量表現的雲淡風輕。


    而跟在他後頭的尊龍就不用任何的克製或是掩飾,跨進房間,第一次唿吸後,他整張臉就皺在了一起。


    隨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一聲<好臭>透過指縫傳出,因為隔著手,所以聲音顯得悶悶得。


    而這還隻是開始,當他目光掃過桌上那些腐敗的東西後,他直接扶著牆壁就嘔吐了起來。


    李雪建偏頭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抬腿往裏頭的房間走,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副薄薄的橡膠手套戴上。


    他知道,隻要入了這行,就都要過這一關。


    “你還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等了十多秒,房間裏傳來了李雪建不耐煩的喝斥。


    略微適應了房間裏空氣的尊龍,克製住捂住口鼻的衝動,走進了房間。


    等在門口的李雪建遞給他一副手套,隨後走向那張雙人床。


    尊龍接過手套,戴上的同時腦袋四下偏轉,看似在打量房間,其實目光遊移,不敢去看。


    但李雪建卻沒給他逃避的機會。


    “你過來。”


    聽到了吩咐,尊龍忍住心裏那種不適,磨磨蹭蹭的往裏走。


    走到床邊,即便他不想看,一切還是收入了眼中。


    偌大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個老太太,雖然身上蓋著被子,但裸露在外的皮膚幹癟,蒼白,還有一陣陣的惡臭從床上發出。


    鏡頭最後定格在尊龍臉上,瞳孔放大,臉色蒼白,牙關緊咬,但因為恐懼腮部的肌肉卻不住的顫抖。


    監視器的屏幕小,看著並不明顯,但如果是在大熒幕上,還能看到他額頭細密的汗珠。


    林凡看著這張麵部特寫,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微表情的反應,算是把排斥和恐懼給演活了。


    拿起手上的話筒,林凡笑道:“哢!幾位表現都很好,這條過了。


    攝影師補幾個房間特寫,其他人下一鏡準備。”


    房間裏,聽到林凡吩咐的幾人都鬆了口氣。


    剛剛還板著臉的李雪建趕緊捂住了自己口鼻,而尊龍已經快步朝外走。


    飾演屍體的老太太,這會兒也不用一動不動的裝屍體了,手腳麻利的起床穿鞋,快步朝外走。


    邊走,手還不停在鼻子前扇著風,語氣嫌棄:“這味兒也太衝了。憋死我了。”


    “辛苦了。”


    副導演早就等在了那兒,同時給老太太遞上了個紅包,這才打斷了她的念叨。


    按照圈子裏的規矩,演了屍體,劇組就要給個紅包,去去晦氣。


    李雪建和尊龍經驗紮實,演技也過關,經過幾天的磨合,他倆的配合更加默契,很多片段都能一條過。


    劇組一切平靜,但圈裏卻發生了件大事兒。


    2月3日,還沒過元宵,《入殮師》在京城開拍後的第2周。就在首都京城,吳若蒲在酒吧門口被人綁架。


    在這個時間段,吳若普算是2線裏頭知名度最高的男演員之一了,他被當街綁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雖然警方行動迅速,綁架案發生的當天就告破,人也被順利救了出來,但還是引的一眾圈內明星人人自危。


    這事兒說明已經有人把目標對準了他們這個群體。


    《入殮師》劇組這邊也因為這事兒加強了安保,李翔當天就多招聘了十多個保安,名義上是維持現場秩序,實際則是保證演員安全。


    雖然有那麽點風聲鶴唳的意思,但卻也讓劇組眾人安心不少。


    李翔甚至還給林凡配了個保鏢,對外說是助理,同時還兼著司機的活。


    要是換了以前,林凡會覺得沒必要,但出了這麽檔事兒,他才反應過來,現在還是2004年,讓犯罪分子聞風喪膽的天眼係統還沒上線。


    而且,光論收入和財富,他可比很多明星都要多,也確實存在被盯上的可能,小心點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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