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個老師傅和殯儀館工作人員帶領下,劇組一眾人,被帶進了他們的工作間。


    40多個平方的房間裏,擺了3張不鏽鋼材質的大床,在東側角落,則有一排鐵櫃,以及幾個推車。


    雖然這兒不是停屍間,但為了不加速遺體的腐壞,房間溫度明顯低於了外界。


    一進房間,最為敏感的許晴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環抱雙臂,想用這個姿勢給自己提供更多熱量。


    不止是她,劇組裏不少人都是眼神飄忽的掃視四周,雙手下意識的環抱或掌心交疊摩擦。


    雖然之前那個簡短的采訪,讓大家對入殮師這個職業改觀了很多,但真到了地方,對死亡的恐懼還是讓他們產生類似的保護動作。


    說實話,林凡心裏也是毛毛的,但作為導演,劇組的最大的決策者,他必須得做出表率。所以即便心裏頭惴惴不安,麵上卻還是平靜如常。


    幾個老師傅則像是沒看到劇組眾人反應一樣,年紀最大的趙師傅和齊師傅已經走到了最近的那張不鏽鋼大床。


    床上已經提前安置了一具假體,從麵容輪廓和肌肉線條來看,是個男性假體。


    魏師傅和朱飛則去了牆角的鐵櫃邊。


    他倆打開櫃門,從裏頭拿出一件件工具,放到了一旁的推車上,隨後推了過來。


    準備好後,趙師傅便朝著假體深鞠一躬,嘴上解釋道:“雖然在從家屬手上接過遺體時,已經行過禮了。


    但正式操作前,我們一般還是會再次鞠躬。既是對逝者的尊重,也能為自己減輕一些心理負擔。”


    說完,他又走到了推車邊,拿起一團棉球,遞給了一旁的齊師傅。


    齊師傅從棉團上撕扯下兩團拇指大的棉球,走到假體邊,緩緩塞進了假體的鼻孔。


    “清洗遺體前,要先堵住鼻孔等腔道,防止移動時有體液流出,增加不必要的工作。”


    齊師傅在工作的同時,趙師傅則把毛巾放進盆裏打濕,擰幹後,走到假體邊:“這擦洗也是有學問的。


    首先要遮住逝者的麵部和隱私部位,這也是對逝者的尊重,然後~~”


    就像聊天時說的一樣,入殮的工作流程確實很簡單,但實際操作中細節很多,想要熟練掌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尊龍和李雪建就站在操作台邊,很認真的聽著,有不懂或不明白的地方,時不時還會提問。


    除了他倆,林凡也是問題最多的一個。


    他腦海裏是有《入殮師》的完整劇本,但那個劇本是描述的是日本的入殮師。雖然這些都是華夏傳到日本,但經過幾百上千年的演變,兩國在這方麵的風俗習慣已經有了很大差異。


    林凡現在要拍的是華夏的入殮師,自然也是要借著這個機會,獲取更多的情報,來一進步優化劇本。


    為了方便複盤學習,劇組的攝影師團隊裏也派出了一個人,拿著一部手持dv跟在一旁,詳細記錄著幾個師傅的操作和解說。


    接下來的幾天,林凡帶著劇組的幾個主創基本就泡在了殯儀館。


    他自己靠著積累素材和經驗,進一步完善劇本,李雪建和尊龍學習入殮技能。


    幾天下來,他倆已經能在假體上,完成整套的操作,雖然細節部分仍然有所不足,但林凡已經聘請趙師傅做劇組的技能顧問。


    拍攝時有這位在,細節方麵絕對能做到盡善盡美。


    至於許晴和劇組其他演員,他們在電影裏沒有入殮的戲份,按照常理是不用來殯儀館的。


    但林凡卻還是讓他們每天報到。


    他沒什麽惡趣味,非要拉著這些人一起守在這種地方。之所以帶上他們,更多的是為了讓他們能多接觸葬禮。


    葬禮誰都參加過,但普通人參加的次數終歸有限,並且根據送別的對象的不同,自身情緒也有很大差異。


    說的簡單點,這些演員還真不一定知道,死了妻子,該是什麽表情。死了父母親人,又該會有怎樣的反應。


    《入殮師》這部電影,說白了就是用男主角這條線,串聯起幾場葬禮。利用葬禮上親人的反應,來襯托職業的重要,引發觀眾對生死的思考。


    因此,葬禮中那些親友的反應,也是電影的重要一環。


    所以林凡才會讓那些普通演員也來殯儀館,在這兒上觀摩親友的表情,神態,動作,為之後的拍攝積累經驗。


    不得不說,醫院和殯儀館,真的是很神奇的地方,這麽小小的一個地方,卻能看盡世間百態。


    在這兒的幾天裏,林凡和劇組成員們,就見識了為了爭奪遺產,葬禮還沒結束大打出手的親兄弟。還有因為車禍,白發人送黑發人,哭到暈厥的父母。


    明明養育了數名子女,最後離世時,最後卻被護工送來的老人,還有感情不被認可,最後殉情的男女。


    以前,林凡總覺得,殉情,爭產等等,都很扯。得是多愛,才會放棄生命?林俊傑會在今年發行的新歌不也這麽唱的嘛<還以為殉情,隻是古老的傳說>。


    又得是多麽的沒下線,才會在父親葬禮,兄弟相殘?


    但現實告訴他,還真有。他之前不信,隻不過是沒遇到,而現在他遇到了,正好這些也可以成為電影的素材。


    殯儀館外,林凡和尊龍以及李雪建三人,正在那兒吞雲吐霧。


    “johnny,最近還適應嗎?”


    johnny是尊龍的小名。事實上,尊龍是藝名,他本名吳國良。事實上,他是個棄嬰,他不知道親生父母姓甚名誰,養母對他也不親厚。


    所以自從有了尊龍這個名字後,他的本名也就不用了。但他這名字,稱唿的時候卻很別扭,不管是稱唿<尊先生>還是<龍先生>都有點不合適。


    後來還是尊龍自己提議,才讓劇組的人都稱唿他的小名<johnny>。


    彈了彈煙灰,尊龍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點了點頭道:“挺好的。”


    雖然是演員,但大概是童年的經曆給他帶來的影響太大,在劇組,尊龍顯的有點內向,甚至有點自閉。


    學習的內容,殯儀館壓抑悲傷的氣氛,以及這段時間的見聞可都不算美好。劇組裏,李雪建已經安家在京,許晴則就是個京城大妞。


    這段時間的壓力和煩惱,他們都有傾訴對象,唯獨尊龍,自從跟妻子離婚後,他就孤身一人,連個說話人也沒有。


    而且尊龍還是個體驗派的演員,為了演好角色,他會用共情的方式把情緒帶入劇情和角色。


    林凡生怕他這些天積累了太多負麵的東西,又不知道怎麽宣泄,最後影響了心理健康。這種事情,在圈子裏也並不少見。


    像是飾演小醜的希斯萊傑,還有今年剛走的張國榮,也有人傳他是因為走不出《異度空間》這部電影,最後患上的抑鬱。


    林凡可不想拍完電影,把人給拍廢了。而且作為導演,他也確實有責任幫助演員,做些必要的心理疏導和支持。


    “johnny,如果感覺壓力大,或者心裏不適,可以找我或者李雪建老師。我們都很願意成為你的聽眾。要是有需要,劇組也可以請一個專門的心理醫生。”


    “導演,你也太小看我了。”


    尊龍將煙頭掐滅,看向遠處,臉上是一種雲淡風輕的表情。


    “是,最近確實有點壓力。尤其是這麽近距離的旁觀一場場葬禮,親眼看到了太多毫無遮掩的情感流露,逝者家屬那種撕心裂肺的哭泣,聽在心裏是真的不好受。


    我真的頭一次,這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但正因為知道了生命的脆弱,才會更加珍惜現在一切,不是嗎?導演,你劇本裏有一句寫的真的很好<死是一道門,生命走到盡頭,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接到劇本時,我是被這個特別的故事吸引,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來了之後,說實話,我也害怕了,哪怕觸摸的是假體,還是有好幾天都隻能強打精神。


    但見過了那些悲傷痛苦的家屬,又看到趙師傅他們為逝者淨體、換衣、描容,盡自己所能幫助逝者還原生前樣貌,讓家屬在臨走前,記住逝者曾經的模樣,幫助逝者有尊嚴的跨過死亡這道大門。”


    我才體會到,這份工作不僅是一套流程,也是為了給予逝者生命最後的尊嚴,是對生者的寬慰。林導,這是不是就是你拍這部電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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