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聖手,我這位兄台的病,就全都仰仗您了!”


    甄儼向那名醫生拱手,


    “還望您能好好幫他診治一番。”


    “好說好說,薛某在這鄴城裏活人無數,什麽樣的奇怪病患沒見過?”


    頭發花白的薛醫生一臉倨傲,


    “再說了,若是薛某治不好這位患者的病,又怎好意思收你那麽高的診金?”


    “嘻嘻,大哥哥你放心……”


    甄宓悄悄湊到華翔的耳邊,輕聲說道,


    “為了請薛神醫來家中為你問診,阿兄可是花了足足十兩的黃金……”


    “好了好了,閑雜人等退出去,老夫要問診了!”


    薛醫生不耐煩地揮手,把甄宓和甄儼都趕了出去,


    隨即,


    他便挽起了袖子,在華翔期待的目光裏,


    上前細細查驗了起來。


    ……


    那薛醫生先是拆掉了他身上的繃帶,在他身上胡亂摸了一通,便不屑地冷哼,


    扭頭在案上寫著什麽。


    然後,


    薛醫生便又掰開了他的嘴巴,眯眼向著喉嚨中望去,伸出手來,在他的喉嚨處反複摸著,


    甚至,還撚住了他的手腕,細細把了一陣子脈搏。


    再然後,


    華翔便眼睜睜的看著,那薛醫生臉上的表情從不屑到驚訝,又從驚訝到茫然,


    到了最後,則是如豬肝般赤紅的尷尬了……


    ……


    “嗬嗬,甄公子……啊不!是甄老爺,那個……”


    薛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從懷裏掏出個布包,紅著臉說道,


    “這是十兩黃金,薛某醫術不精,還請您把這診金給收迴去。”


    “薛聖手,這是何意?”


    甄儼有些驚訝,


    “您先前不是說,診治這種病患不在話下……”


    “嗬嗬,是這樣的……這位公子眼下不能行動倒不算是大礙,無非是有幾處骨骼脫骱,這個我稍後為他正個骨,不出旬日,便可恢複如初。”


    “您這不是能治?”


    “若隻是為了治療這種小病,甄老爺你又何必請我?”


    薛醫生麵露苦色,


    “薛某從醫三十載,什麽樣奇怪的病患沒有見過?偏偏是這位公子的失聲……薛某好好為他診治了一番,望聞問切……咳咳,沒有問……總之,薛某實在是找不出原因來。”


    甄儼麵露異色,


    “額,連您也看不出來?”


    “是啊……薛某為這位公子診脈,但見他脈象雄渾有力,絲毫不似是有大病在身,真是奇也怪哉……”


    “那麽,有沒有可能我的這位兄台,他先天就是個啞巴或者……”


    “絕不可能!”


    薛醫生斷然搖頭說道,


    “這位公子絕非是先天不能發聲,薛某這點醫術還是有的。”


    “既然並非先天的病患,還望薛聖手能夠……”


    甄儼麵帶懇切,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時,身邊有個家丁悄無聲息地湊了過來,附在他的耳邊說道,


    “老爺,那袁紹派來的說客,此刻又來拜訪您……”


    “額?”


    甄儼的麵上閃過一絲厭惡,隨即是輕聲歎道,


    “罷了,我再去會一會他吧……”


    轉過頭來,


    甄儼安排了家丁送那薛醫生出去,又走到華翔床邊,細細為他蓋好了被子,才歎道,


    “兄台,甄某也沒有想到,連這鄴城裏出了名的薛聖手都無法治好你的病……你且安心將養身子,甄某改日再為你去請其他的名醫!”


    說罷,


    甄儼又衝著一旁的甄宓說道,


    “小妹,你在此陪一陪這位兄台,為兄眼下有要事需處理……”


    隨即,


    他也不等甄宓迴話,便匆匆地下樓去了。


    ……


    光塵舞動,房屋內外靜靜的,像是沒有人在。


    知了在屋子外麵的大樹上聲聲叫著夏天,屋內的空氣裏都浮動著燥熱。


    身後坐著的武夫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不滿地罵了一聲,


    “這甄家好歹也是鄴城裏出了名的世家大族,竟然敢這般怠慢荀諶先生……”


    “文醜,閉嘴!”


    荀諶端端正正地坐在前麵,皺眉說道,


    “你要記得,眼下是我們要求著別人……”


    “哼!”


    文醜冷哼了一聲,


    “我就不明白了,主公放棄了富甲天下的南陽郡,偏偏要來這鄴城,明明對他們來說乃是天大的好事!他們這些本地的士紳卻一個個推三阻四的,好像是我們要求著他們一樣……”


    “唉……”


    荀諶輕歎了口氣,


    “文醜,袁紹將軍意欲自冀州起事,其中自然有他的諸多考量。這些我與你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隻需記得,他安排你隨我來鄴城時,可是說過一切都要聽我的,便足夠了。”


    “先生,我這不都是在聽你的嘛……”


    文醜攤手,


    “我剛才抱怨,也是因為覺得他們怠慢了你……”


    “若是聽我的,你現在就閉嘴!”


    “額……”


    ……


    甄儼快步走進屋裏時,


    荀諶正端坐在案幾後,眯眼打量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字畫。


    眼見他進來,便笑嗬嗬地起身,


    “荀某冒昧來訪,還望甄公子恕罪……”


    “豈敢豈敢……”


    甄儼快步迎了過來,


    “先前家中有事,怠慢了貴客,還望恕罪!”


    “哪有怠慢?沒有沒有……”


    荀諶笑嗬嗬地指著牆上的那幅字畫,


    “若是沒有猜錯的話……牆上掛的這幅,怕是甄逸叔父所做吧?”


    “咿?”


    甄儼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此畫,確實乃是家父任上蔡令時,信手所做的……”


    荀諶點了點頭,


    “甄逸叔父天縱奇才,不但是太保甄邯的後代,更是世襲了二千石的爵位……可惜,我在來鄴城前,便聽說他已然仙逝……”


    “唉,是啊……家父乃是中平三年病逝的。”


    “哦?”


    荀諶訝然道,


    “這麽說來,甄逸叔父已經離世五年之久了?真是……唉,我都還記得小時候隨家父去上蔡,甄逸叔父他曾把我抱在懷中逗玩的往事……”


    甄儼在他的話語中漸漸變了臉色,


    “這麽說來,荀先生你與我甄家,還是世交?”


    “嗬嗬,世交倒是有些牽強了。不過甄逸叔父在任上蔡令時,確實曾對我潁川荀氏頗多照拂……”


    “如此……不是世交,也該算是舊交了!哈哈,荀諶兄,先前是小弟怠慢了,還望恕罪……”


    甄儼熱情地拉住了荀諶的手,


    “快請坐!來人呐……上茶。啊,不對!既是貴客,應當上冰水才對!”


    ……


    甄儼將荀諶安頓在座位上,便與他熱情攀談了起來。


    良久,


    終究還是荀諶沒忍住,輕咳了一聲,


    “那個……甄兄呐,其實荀某今日冒昧來訪,乃是受了四世三公的袁氏長子,關東聯軍的盟主,袁紹將軍所托,特來與你商議……“


    “哈哈,荀兄,來來來……喝冰水,這個冰水可是好東西,尤其是在夏天……”


    “甄兄!冰水我已經喝過了,眼下,咱們是不是可以聊聊正事了?”


    荀諶皺眉,


    “其實……前幾日我曾來拜訪你,隻是你不在府上,不過當時,我已經和你的族人們說過了。眼下世道不太平,袁紹將軍有意……”


    “嗬嗬,荀兄呐……”


    甄儼笑嗬嗬地打斷了他,


    “你知道的,我甄氏一族,自從家父病故了之後,便再也未曾有人在朝中任職。眼下,我們甄氏就隻是個做生意的商賈家族,尤其是在糧食這一塊……”


    “荀某知道,你甄家乃是冀州最大的糧商。”


    荀諶一字一頓地說道,


    “也正是因此,此番荀某來鄴城之前,袁紹將軍便特意囑咐過,要讓我來拜訪你一番。其實不瞞你說,袁紹將軍他,不日即將抵達鄴城……”


    “荀兄呐,既然你知道我甄氏一族乃是糧商,那你便應該知道,我們從來不會拒絕送上門的買賣……雖然我們甄家沒有人在朝中為官,但是很願意與人來往貿易的。想來這次袁紹將軍前來,定然需要很多的糧食……你看,我家有糧,他袁家有錢……若他真的願意與我家達成交易,這是好事情呐。”


    荀諶正要說話,甄儼靠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荀兄你出身潁川荀氏,又能夠年輕輕輕便得到了袁紹將軍的認可,委以重任……你看,若這糧食的生意他袁紹真的需要……你能夠從中促成的話,未嚐不是一樁美事。”


    甄儼還要說話,對方已揮了揮手,


    “甄兄不愧是眼下甄家的家主,果然能言會道……隻是,荀某今日來拜訪你,卻並不是為了買糧食的……因此,甄兄你的好意,隻得辜負了……”


    “哎,話不能說太絕對了啊!”


    甄儼攔住他的話頭,又湊了過來,眼中閃爍著生意人的精明,


    “荀兄你看,我甄家是做生意的,如今天下連年災害,處處都在鬧饑荒……可是糧食這個東西吧,我甄家有啊!你剛才說,袁紹將軍不日即將抵達鄴城,其實你不妨向他建議一番……我知道,他想在冀州起事,想成就一番事業!這當然沒有錯,可是他總得養兵吧?養兵可需要糧食呐……荀兄呐,你要知道,哪有生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都是慢慢談出來的嘛……你信我,你把我的想法告訴他,袁紹他未必不會感興趣,荀兄你若能從中促成,在下……必有重謝!”


    荀諶皺起眉頭,


    “……甄兄,除了賣糧食,你就沒啥好跟我說的?”


    甄儼大手一揮,


    “當然有別的可以聊的!但是我畢竟乃是個商人嘛……你看我這一家老小的,我得養活他們,得賺錢呐!”


    “嗬嗬……”


    荀諶臉上似笑非笑,


    “甄兄你既知道你有一家老小,那你可知道,袁紹將軍手下,此刻披甲執劍之士,足有數十萬!”


    “對啊!”


    甄儼猛地一拍大腿,


    “所以我就說,這筆買賣很有搞頭嘛!”


    “唉……”


    荀諶的臉色冷了下來,


    “既然甄兄你執意要裝糊塗,荀某也不為難你了……隻是,先前我所言的,袁紹將軍不日即將抵達鄴城,卻並非是誆騙你……到時候隨他一同來的,可足有幾十萬大軍!”


    他拍了拍手從地上站起身來,冷笑道,


    “若是真到了那麽一天,袁紹將軍他親自帶著兵來敲你家的大門了……甄兄呐,難不成你屆時還能指望那個草包一般的韓馥,來庇護你這一家老小嗎?”


    “哎呦……話可不能這麽說。”


    甄儼也笑著起身,


    “我甄家就是一介商賈之家,無非是做點小買賣而已……怕不至於有那麽一天會得罪了袁紹將軍,讓他帶著軍隊來我家滴……”


    “嗬嗬,嗬嗬嗬……”


    荀諶冷笑著搖頭,抬腳向著門外走去,


    “那麽,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眼瞅著他就要走到門外去了,


    “且慢!”


    卻是甄儼叫了一聲。


    “哦?”


    荀諶站在了那裏,並沒有迴頭。


    反倒是他背後的文醜,唰的從腰間抽出了兵器,怒目喝道,


    “你待如何?”


    “嗬嗬……”


    甄儼站在那裏,扶額笑了笑,才又說道,


    “我隻是覺得近日天氣炎熱,擔心荀兄你中了暑……想要你帶點冰塊迴去,消消暑氣罷了。”


    “這樣啊……”


    荀諶轉過了頭,冷笑道,


    “甄兄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文醜,我們走!”


    ……


    甄府大門外,


    荀諶冷著臉上了馬車,文醜冷冷地望了甄儼一眼,隨即冷哼一聲,坐到了車夫的位置上。


    “哎呀,荀兄你怎麽就要走……吃個飯再走嘛,說實話,今日我與你相談甚歡……”


    甄儼仿若未覺地衝著他們揮手,一副熱情相送的模樣。


    等到馬車走遠了,


    甄儼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揮手喚過來一個家丁,


    “你現在跟著那個馬車,看荀諶他住在城裏的哪個地方,晚上天黑了以後,我給你準備好東西,你去偷偷送給他。”


    “額……”


    那家丁愣了愣,


    “老爺,為什麽要這樣?”


    “送禮,有個訣竅……”


    甄儼想了想,


    “公開送給他們的,他們未必會收。所以我選了幾樣小、但是更貴重的禮物,這兩天,還要對荀諶,還有那個叫做文醜的護衛,每個人私下裏、偷偷地送一遍,這樣一來,哪怕明麵上他們不肯收,暗地裏,他還是會有顆私心。隻要有私心,他將來可能就會在一些意料不到的時候,幫到我們……我說的話,你記下來,就這麽去辦,快去!”


    “好嘞!”


    那家丁點頭,撒丫子追著荀諶的馬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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