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靜謐得有些異樣,往昔的喧囂熱鬧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統統攝走。


    沒有人交頭接耳地談論阿正的事情,所有人都隻是默默埋頭幹活,仿佛隻要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傾注在手中的活計上,就能暫時忘卻這樁令人痛心的事。


    阿正的遭遇,在他們眼中實在是太過悲慘,命運的急轉直下,大喜大悲的驟然切換,任誰處於那樣的境地,都難以承受。


    此時若再去議論紛紛,無疑是在他人的傷口上撒鹽,是落井下石的行為,雖然平時村裏人喜歡閑言碎語,但是決然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們用沉默來表達對阿正的同情與尊重,用默默勞作來維係著村子裏那種看似無形卻又無比堅韌的溫情與善意。


    三婆聽聞此事後,心中滿是悲戚與悵惘。


    她的眼眸裏透著無盡的惋惜,怎麽也料想不到,馮麗的生活才剛剛有了起色,如同在黑暗中瞥見一絲曙光,正沿著希望的軌跡逐步邁向光明。


    可誰能預見,如此殘酷的意外竟會突如其來地降臨,將她所有期待的美好憧憬瞬間擊得粉碎。


    三婆蹲在爐灶前,往鍋裏添了些水,又緩緩倒入洗淨的米,手中的動作機械而遲緩。


    她一邊輕輕攪動著鍋裏的米,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喃喃自語道:


    “這人的命啊,就像風中殘燭,說不準哪天就被無常的風給吹滅了,半點由不得自己。”


    那嫋嫋升起的炊煙,仿佛也帶著三婆的哀傷與困惑,緩緩飄散在寂靜的上空。


    陳才和永芳在殯儀館內顯得格外落寞而沉重,他們麵色蒼白,眼神中滿是悲痛與茫然,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處理阿正的後事。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他們顫顫巍巍地接過那承載著阿正最後的痕跡——骨灰盒,仿佛接過了一份無法言說的沉重與哀傷。


    迴到家中,兩人徑直走向儲物間,拿上了早已備好的工具,而後緩緩走向自家的山。


    一路上,山間的風輕輕拂過,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柔,隻吹得人心頭發涼。


    陳才在選定的位置停了下來,他緊了緊手中的鋤頭,開始一下一下地挖掘著。


    “以後想家了,記得迴來。”陳才的聲音顫抖,低低地在山穀中迴蕩,像是在對阿正訴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和永芳。


    永芳靜靜地站在一旁,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哥哥的骨灰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順著臉頰不斷滑落。


    “哥,你聽到了嗎?以後想家了,記得迴來看我們。”


    永芳的聲音帶著哭腔,在這寂靜的山間顯得格外淒切。


    風似乎也為這悲傷的一幕而嗚咽,輕輕吹起永芳的發絲,她的身影在風中愈發顯得孤獨無助,唯有手中的骨灰盒,是此刻與哥哥最親近的聯係。


    坑穴漸漸挖成,永芳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上前,她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眼神中滿是眷戀與不舍,極其輕柔地將手中的骨灰盒放入坑中,仿佛生怕驚擾了哥哥的安寧。


    陳才強忍著悲痛,拿起工具,一鏟一鏟地將泥土鏟起,再緩緩地傾倒入坑內。


    那泥土落下的簌簌聲,在這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沉重,似是在訴說著無盡的哀傷與離別。


    “芝芝現在還在醫院,你別怪她沒來看你,沒有送你最後一程,她也是沒辦法,你要保佑她度過難關。”


    陳才說完,雙膝跪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口中不停地念叨著。


    他的額頭沾滿了泥土與草屑,卻渾然不覺。


    在一旁的永芳也隨之跪下,她的淚水潸然而下,打濕了麵前的土地。


    “以後我會照顧好爸媽的,哥哥你放心。”永芳嗚咽著說道,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對哥哥的承諾與思念。


    她的身軀微微前傾,額頭也一次次磕向地麵,在這片土地上,以最誠摯的方式向哥哥做最後的道別,許下對未來的誓言。


    當所有喪葬事宜都處理完畢後,陳才與永芳拖著疲憊不堪、滿是哀傷的身軀迴到了家中。


    家中的氛圍凝重而壓抑,外公馮新迎了上來,他平靜的說:“接下來,我心裏已經有主意了。


    我平時幹的都是些零散的活兒,時間相對靈活,我就留在家裏照顧阿麗吧。


    永芳呢,不能因為這事兒把學業給耽誤了,還是得迴學校上學去。 ”


    陳才聽後,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擔憂:“這能行嗎?您年紀也不小了,阿麗現在狀況又這麽不好,照顧起來肯定不容易,我怕您身體會吃不消啊。


    這萬一累出個好歹,可怎麽是好?”陳才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與疲憊。


    他的內心在家庭的變故與未來的安排間苦苦掙紮,既擔心外公的身體,又深知永芳學業的重要性,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困境。


    永芳的雙眼瞬間瞪大,眼神中滿是憤怒與難以置信,她直直地瞪著爸爸陳才,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


    在永芳的心裏,此刻正掀起一場狂風暴雨,她暗自思忖著:“原來爸爸竟然想讓我休學,不再讀書,而是留在家裏照顧媽媽。


    難道在他眼裏,我的學業就如此無足輕重,可以隨意被犧牲掉嗎?”


    陳才敏銳地捕捉到了永芳那如利箭般射來的眼神,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與無奈,深深地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沙啞地說道:


    “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啊,永芳。家裏現在這個情況,你也都看到了,媽媽需要人照顧,我一個人實在顧不過來。


    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你就別怪我了,好嗎?”


    陳才的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無助,他的雙肩微微下垂,整個人仿佛在家庭的重擔下被壓得搖搖欲墜。


    馮新看著父女倆,輕輕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神情安慰道:


    “眼下的狀況,就隻有我能鎮得住阿麗了,也隻有我來照顧她才最合適,就這麽安排吧,不必再猶豫了。”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其中透著一種曆經世事的沉穩與決斷。


    陳才聽了外公的話,微微點頭,轉而對永芳語重心長地說道:


    “以後啊,你可一定要好好讀書,家裏如今就隻剩下你這一個希望了。”


    他的眼神中滿是期許與凝重,仿佛將所有的寄托都傾注在了永芳的身上。


    永芳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雙唇緊閉,沉默不語。


    她的內心五味雜陳,又怎會不清楚如今家裏的處境?


    往昔哥哥還在的時候,她的世界無憂無慮,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可以毫無顧忌地暢想著長大後要做的種種事情。


    可如今,哥哥離去,家中的變故如同一座大山突然壓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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