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才仿若丟了魂一般,眼神空洞而呆滯,雙腳機械地挪動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木然地跟著村長來到那間雜物間。


    一踏入雜物房內,他的目光便直直地鎖定在躺在地上的陳正身上。


    那熟悉的麵容此刻卻毫無血色,冰冷得如同一塊寒石。


    陳才隻覺心髒像是被無數根尖銳的針狠狠刺入,痛意蔓延至全身,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不停地迴蕩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


    他緩緩蹲下身子,顫抖的手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陳正的臉龐,


    那動作輕柔無比,仿佛時光倒流,迴到了陳正小時候,他抱著兒子時的溫馨場景,可如今,卻已物是人非,生死兩隔。


    “今天水庫放閘,下午 4 點我和村裏幾個人準備去河尾放水的時候發現了阿正。


    當時……當時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


    村長說著,聲音也漸漸哽咽,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那悲傷的情緒在屋內彌漫開來,愈發令人心碎。


    “他昨天才結婚啊,孩子都還在芝芝肚子裏,他的老婆正滿心歡喜地在家等著他迴去,一家人還沒開始好好過日子,老天爺,你怎麽能如此狠心,這樣對待我們啊!”


    陳才的身體劇烈顫抖著,眼眶中淚水決堤而出,順著他那滿是皺紋的臉頰肆意流淌,


    每一滴淚水都飽含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他的聲音沙啞而悲戚,在這寂靜的空間裏迴蕩著,令人心碎。


    就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為何突然陰沉下來,細密的毛毛細雨紛紛揚揚地灑落。


    那雨絲輕輕地飄落,仿佛是上蒼也被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慘場景所觸動,默默地流下了同情的淚水,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悲劇而嗚咽哭泣。


    陳正,他絕不是一個壞孩子。他隻是在讀書方麵沒有了興趣,轉而在遊戲的世界裏尋找樂趣與慰藉。


    但他的內心深處,善良的本性從未改變,他總是能理解他人的難處,懂得換位思考,是一個剛剛踏入婚姻殿堂、對未來充滿了無限憧憬與希望的陽光少年。


    他的生命本應如那初升的朝陽,充滿活力與希望,卻不想,竟在這大好年華戛然而止,徒留無盡的哀傷與遺憾。


    誰能想到,厄運卻毫無預兆地降臨到陳正身上。


    在那冰冷無情的水裏,他必定進行了極為激烈的掙紮,雙手拚命地劃動,試圖抓住任何可以求生的東西,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唿喊著救命,聲音裏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然而,彼時正值中午,忙碌了一上午的村民們都已收工迴家,沉浸在午睡的夢鄉之中,四周靜謐得可怕,沒有一個人聽到他那微弱卻飽含求生渴望的求救聲,就這樣,他的生命漸漸在水中消逝。


    村長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用衣袖用力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隨後伸出手,緊緊地扶起悲痛欲絕的陳才,聲音沙啞且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


    “阿才,你……你先別太傷心了,這事兒真的是……”


    話未說完,村長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眼眶中的淚水又一次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他的這哭泣,不僅僅是為陳正的離世而悲痛,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因為就在昨天晚上,他在向村民們傳達通知時,一時疏忽,沒有將上麵關於今天水庫放閘的最新信息準確地發布出去,隻是草率地複製粘貼了以往的舊信息。


    而這看似微小的失誤,卻釀成了如今這場無法挽迴的大禍,讓一個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也讓陳才一家陷入了無盡的痛苦深淵之中。


    並且,在水庫管理部門決定放閘之時,工作人員特意致電村長,鄭重地叮囑他務必再次通知到村裏的每一個人,近期切勿前往高齡區域釣魚、抓魚,以免發生危險。


    村長當時在電話裏隨口應承了下來,可掛了電話後,他卻完全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轉身就和幾個牌友湊到一起打起了牌,將通知村民的重要任務忘得一幹二淨。


    直到下午 3 點多,上麵再次致電催促,要求他即刻前往高齡區域查看放水準備情況。


    村長這才匆忙放下手中的牌,與幾個村幹部一同前往高齡地段。


    當他們趕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大驚失色,隻見陳正漂浮在水麵上,早已沒了氣息。


    而這原本是一場可以避免的悲劇。


    如果村長能認真對待通知任務,如果他沒有沉迷於牌局而忽視自己的職責,或許陳正此刻還能安然無恙地陪伴在家人身邊,對未來充滿希望地生活著。


    若是那通知能夠準確無誤地傳達,馮麗必然會千叮萬囑,絕不允許兒子陳正今日前往高嶺抓魚。


    她定會將危險係數清晰告知,陳正也就能安心待在家中,遠離那奪命的水域。


    又或者村長能依循上麵指示,以認真負責的態度將通知落實到位,哪怕僅僅是多花費一點心力,多一點對村民安危的考量,或許便能在關鍵時刻成為阻止悲劇發生的關鍵力量。


    那陳正便能繼續懷揣著對新生活的向往,陪伴在家人身旁,享受新婚的甜蜜與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然而,現實卻如此殘酷。陳正的死,村長難辭其咎。


    他的不稱職、不負責任如同一把利刃,無情地斬斷了陳正的生命之弦。


    但他內心怯懦,不敢直麵自己的過錯,隻能任由愧疚與自責如洶湧的潮水將自己淹沒。


    他的淚水,看似是悲傷的宣泄,實則是對自己失職的無力掩蓋,每一滴淚都承載著他對陳正深深的虧欠,以及對無法挽迴局麵的悔恨與痛苦。


    陳才在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下,整個人仿佛被抽離了現實世界,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他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兒子陳正那毫無生氣的身體,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痛苦。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兒子的身影清晰地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試圖給自己尋找一絲慰藉:“他隻是睡著了而已,隻是睡著了而已……”


    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持。


    仿佛隻要他不停地重複這句話,兒子就能像往常一樣,從睡夢中悠然醒來,帶著那充滿活力的笑容,再次撲進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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