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操場的西邊是航天大隊的最邊緣地帶,有一堵牆。


    牆的裏麵挨著一片小樹林,外麵是一個死胡同,平日裏嫌少有人來。


    孟鶴川帶著白胭一路往那兒走,周圍是越來越黑,除了他們以外,再沒見到其他人。


    白胭心生警覺,好不容易走到一盞慘白燈光下,她停下了腳步,不願再向前走。


    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開口,“孟總工,你要散步的話,就請自便,我還想繼續看那電影。”


    孟鶴川單手插兜,在白胭身邊同樣站住了。


    他不說好,也不說讓白胭走。


    一雙黑眸沉甸甸的裝著探究,像個雷達似的,在掃看白胭。


    白胭突兀地想起他們在兗州時自己曾經對孟鶴川做的比喻。


    那個時候她諷刺他擅長熬鷹,現在想來自己說的一點都沒錯。


    隻不過現在她變成了那隻鷹,硬生生被孟公子釘在原地熬。


    孟鶴川到底長居高位,加上此地燈光昏暗,他背光而站,英俊的麵孔有一半隱藏在了黑暗當中,有種強勢的侵略感。


    白胭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那眼神讓她都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難道不經意的時候真的惹到了他?


    大操場西邊空曠,風逆著白胭一吹,讓她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忍不住開口:“孟總工,咱們要不別拐彎抹角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有事的話你直說,沒必要這麽折磨我。”


    孟鶴川的嘴角不漏痕跡地一抽。


    那張棱角分明,氣勢逼人的臉也在白胭這句話糙理不糙的話語中鬆了一些。


    突然,他快步逼近白胭,帶著方才逆著白胭吹過的風重新壓了過來,“白胭,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譚賀桉送這部電影到大隊播放的?”


    白胭一愣,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我是什麽知道譚先生送電影膠片過來的?”


    孟鶴川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上位者不可欺騙的氣場,“或者我換個問法,送諜戰片來大隊播放,還是英文原版的內容,是你們交流班的誰和譚賀桉定下來的?”


    白胭是真的迷糊了。


    他從頭到尾在意的都是譚賀桉送來的電影,可這又有什麽值得生氣的?


    “你和譚賀桉,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在打靶場上被我撞見的那一次,真的是你們第一次的見麵嗎?後來呢?在新華書店,怎麽會那麽巧合,又讓你們碰上了?”


    耳邊響起他低沉的話,“譚賀桉刻意送來英文原本的諜戰電影,這當中有沒有別的意思?你知道嗎?”


    隨著孟鶴川越說越多,他烏黑的眼睛裏透露出的寒氣幾乎都要凝結成冰了。


    “等一下!你先停下來!”空氣中湧著是冷冽的危險氣息,白胭被他逼著倒退了兩步,想要問清楚他到底是為何那麽生氣。


    但孟鶴川以為這是她想逃,直接伸手抓住了她。


    他這次的力度比方才還更大,白胭甚至能聽見自己腕骨發出一聲哢噠聲。


    一個晚上連續兩次被他捏著手腕,白胭再好的脾氣也被逼得罵人了,“你到底想說什麽?還有,你就是這麽對待女性同胞的嗎?仗著自己力氣大,說捏人就捏人的?”


    白胭的手太疼了,耍起了無賴,伸出另外一隻手就要去抓他。


    但她明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孟鶴川的反應。


    她的手還沒抓到孟鶴川的臉上,已經又被製伏住。


    白胭的身子撞到了冰涼的燈柱上,烙得她腰上一痛。


    她徹底急眼了,手被他桎梏著,那就用腳。


    她抬腳,朝著孟鶴川齜牙咧嘴,“不是都說你不近女色是個孟長老嗎?那你就去做個真正的公公吧!”


    孟鶴川輕嘖一聲,避開她的腳,下一刻直接傾身壓住她,不讓白胭再動彈。


    兩人這次比在火車上初見那會貼得還近,白胭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灼熱的氣息撲在自己的臉上。


    她的臉上紅撲撲的一片,不知是急的,還是羞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在她的兩隻手腕上,青筋凸起,包裹在軍綠色製服下的身軀頂著她。


    本是一幅旖旎的場景,卻硬生生被孟鶴川那一雙宛如利劍般的銳利眼神給割裂開。


    他帶著警惕與探究的臉上蓄積著煞氣,口中卻無法控製地問了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問的話題:“你說誰不近女色?又是聽誰說稱唿我是孟長老?”


    “你啊!就是你啊!”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已經大大超過了安全的範圍。


    白胭心裏一邊湧起對他男性力量的恐懼,一邊也確實委屈。


    不知道兩個人中午不還相處得好好的,相敬如賓。


    怎麽一到晚上,他就開始咄咄逼人地追問自己和譚賀桉有什麽關係?


    “白胭,你安分點!”


    白胭在擔心,孟鶴川身上也不好受。


    白胭的手腕又滑又細,在他掌心裏不斷磨蹭,惹得他眼皮跳動不斷,不明所以的怪誕感覺一波又一波地湧上心頭。


    他忍下喉頭間的翻滾,“別扯遠,我問你的問題,你先迴答!”


    也不知道是風很冷,還是白胭真的怕得在抖,但她的倔脾氣上來,就是不想如孟鶴川的意。


    這裏可不是金陵的火車站,她現在是陸振華欽點的翻譯官,就算孟鶴川是大隊的總工程師又怎麽樣?


    真要惹急了她,她就扯開嗓子大喊救命。


    這個年頭,耍流氓可是大罪。


    隻要她喊來了人,大家都是部隊裏的隊員,難不成他孟總工還能隻手遮天?


    她努力咽下喉嚨裏的哽咽,梗著脖子同他叫囂,“你才別扯遠,誰不近女色誰自己心裏知道!你再不鬆開我,我就喊人了!”


    孟鶴川聽了她的話,幽寒的眸子眯了眯,似乎在穩住情緒。


    可他的不作為落在白胭眼裏又是一種警告,白胭見他嘴唇闔動,不想再遭他劈頭蓋臉的質問,深吸口氣就要大喊。


    孟鶴川根本不給白胭說話的機會,手掌如鐵箍般捂住了她的嘴。


    白胭迅速地反咬他一口,孟鶴川擰著眉沒鬆開,白胭見狀,又加重了齒間的力度,可一直到她的口腔裏彌漫了鐵鏽味,眼前的男人也沒鬆開手。


    白胭不放棄掙紮,又舉起被放開的手打算推開他。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孟鶴川眼神一沉,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他鬆開捂著白胭嘴的手,本來隻是想重新桎梏住她亂打人的雙手。


    可沒想到他將白胭重新攥緊的時候用力過猛,一個沒注意,直接將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前。


    兩人唇瓣隻差毫厘,就要貼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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