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為夫什麽事能瞞得過娘子的火眼金睛。”


    老鬼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柔。


    可我卻冷下了臉,“你是不是不會迴來了?”


    “娘子”老鬼慌了。


    緊緊抱住我,“為夫怎麽舍得不迴來。”


    “那我等你”


    十年,二十年,我一直等。


    我說得有多灑脫。


    眼眶就有多酸,心有多難過。


    我頭抵著他胸口,不敢抬頭去看他。


    怕自己會忍不住想哭。


    腳下,老鬼的鞋子若隱若現。


    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我心驀地一慌,迴抱住了他。


    他好像更瘦了,一身骨頭硌得慌。


    他肯定有事瞞著我。


    “你要去天界?”


    柳宗元聽到我們談話,跑過來一把拉開我,開始趕老鬼走,“那你快去吧!無雙交給我,小爺保證把她養得白白胖胖。”


    老鬼周身氣壓很低。


    一雙如幽潭般的眸子,目光猶如寒冰掃過柳宗元。


    柳宗元見老鬼動了真怒。


    瞬間腿一軟。


    “撲通”跪下了,“我錯了。”


    下次,等他不在時,還敢。


    老鬼驀然收迴視線,對柳二道:“你帶他們先出去。”


    柳二微微點頭,拎起柳宗元就走。


    “幹嘛!放開小爺,小爺有腳會自己走,你這麽想拎人,去拎他們去。”


    柳宗元掙開柳二的手。


    示意他去帶霍邱跟奶團子。


    柳二眸色沉了沉,“你去”


    “我去,那你幹什麽?”


    柳二沒理他,徑直朝宓爾走去。


    柳宗元:!


    恍然大悟地嚷嚷起來,“噢噢!好你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出門別說是小爺的朋友,丟人,不是,丟蛇,也不是,丟臉。”


    柳宗元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轉身,準備跟他們離開。


    老鬼抬手想喊我。


    最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放下了手。


    隻是輕聲同我說了句,“為夫很快迴來。”


    我心好亂。


    好難受。


    我加快腳步跑出了這裏。


    轉身靠在山洞牆壁,屏住了唿吸,掩去身上氣息。


    我信他個鬼。


    他百分百有事瞞著我。


    既然他不說。


    那我隻好用我的辦法了。


    偷偷跟蹤他。


    咚!


    什麽聲音?


    “王,你的傷…”


    是小黑的聲音。


    我悄悄探出頭去。


    老鬼虛弱地倒在了地上,小黑正在扶他。


    我看到這一幕,大腦有片刻宕機。


    “老鬼…”


    反應過來的我,急了。


    心害怕得要死。


    一種即將失去老鬼的念頭占據我心扉。


    我不顧一切撲向他。


    “老鬼,老鬼…”


    眼淚不爭氣地“唰唰”往下掉。


    這個傻子。


    自己受傷了,為了不讓我擔心。


    還騙我說要去上天。


    他咋不入地啊!


    “娘子,莫…”


    “你閉嘴,不要說話。”我急得吼他。


    “夫人莫急,王,他是修複望鄉台導致法力盡失,並無大礙。”


    我信他們都是鬼。


    鬼話連篇。


    法力盡失會虛弱到奄奄一息。


    老鬼身體都快變透明了。


    我當即從乾坤袋裏,把裏麵靈石跟天材地寶翻出來。


    觀察周圍環境。


    在巨樹下麵,擺了個小型聚靈陣。


    這裏有龍脈,本就靈氣充裕。


    配合我的聚靈陣。


    周圍打量靈氣聚集,瘋狂湧入老鬼體內。


    趁老鬼吸收靈氣時。


    我幾個縱跳,躍到樹上,將遮擋月光的樹枝砍掉。


    皎潔的月色傾斜而下。


    清冷中透著聖潔的光。


    落在老鬼身上,襯得他虛弱的麵孔有種破碎的美感。


    就這樣,我守了他三天。


    聚靈陣的靈石我換了不下十次。


    看著老鬼這三天在聚靈陣中打坐,吸收日月靈氣,臉色漸漸緩和,看起來像個正常鬼了。


    雖然還是很虛弱。


    但也值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問小黑,老鬼在地府到底發生了什麽?


    開始小黑還嘴硬。


    打死不說。


    直到我拿出殺手鐧,“你不說可以,我去找小白。”


    小白肯定樂意說。


    “夫人,望鄉台修複確實耗盡了王的法力,但後來,那個盜取虛無鏡的惡鬼,她趁王法力耗盡時,對王下了毒手,是我們無能,沒有為王好好護法。”


    沒有好好護法。


    小黑是那種不顧老鬼危險,不好好護法的鬼嗎?


    顯然不是。


    我吸了吸鼻子,聲音沉悶“是老鬼讓你們來幫我的時候,他被打傷的是嗎?”


    不然有他們護法。


    惡鬼怎麽有機會靠近得了他。


    自責。


    都是我的錯。


    如果我保護好了那鈴鐺,老鬼就不會受傷。


    我滿心懊惱,恨不得捶死自己。


    許是我情緒太過低落。


    小黑蹙眉勸解,“夫人,莫要如此想,若是沒有夫人,虛無鏡我們也無法拿到。”


    隻能說。


    一切都是天意。


    “那惡鬼呢?她為什麽要盜虛無鏡,又為什麽要傷老鬼?”


    可惡。


    我要把他碎屍萬段為老鬼出氣。


    反正,我不能打自己為老鬼出氣吧?


    “她是燕漢新的母親,她盜取虛無鏡便是為她兒子續命。”


    我:!


    這?


    “她呢?”


    “已經魂飛煙滅。”


    我:!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想發泄,結果仇人化成灰了。


    “不行,她肯定不是一個鬼作案,單憑她自己怎麽能盜走地府法器,你們有沒有追查。”


    我必須找個發泄口。


    不然。


    要麽自責死,要麽憋死。


    “目前還沒查出來,當時王也是這樣說的,她不會是一鬼作案,但她寧可魂飛煙滅也不說,這事也就擱下了。”


    擱下了?


    “這事怎麽能擱下?你現在迴去查去,老鬼交給我。”


    一定得把幕後黑手揪出來。


    這事耽誤不得。


    得趁熱打鐵。


    小黑看看老鬼。


    沉默了。


    “快去,難不成還不放心把老鬼交給我?”


    小黑不說話。


    像是默認了。


    我語塞。


    煩躁的原地轉了兩圈,歎了口氣,“黑啊!咱做鬼得學會信任,知道不。你看我是老鬼的媳婦兒,我再不靠譜,總不會害他吧!


    況且還是我擺的聚靈陣,讓他吸收這日月精華,助他早日變成僵屍之王,呃不是,口誤口誤,助他早日康複,再做你們的王,是不是。”


    小黑:…


    “夫人,保重。”


    我愣!


    幹幹啥保重?


    “我體重已經過百了,你別咒我昂!”


    我還想減肥呢!


    不知道小黑聽到沒有。


    反正我已經看不見他影子了。


    小黑走了。


    偌大的赤蛟洞裏就剩下我跟老鬼了。


    那赤蛟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會不會再迴來。


    應該是不會迴來了。


    畢竟這裏是困了他百年或千年的牢籠。


    誰獲得了自由還會迴來的?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沒有了小黑去給我找食物。


    每天我不得不急匆匆,快去快迴地跑到十幾裏外的村子裏,拿錢換點食物。


    村子也不富裕。


    每天換迴來的食物隻有粗糧。


    這一個月吃的我感覺血壓都低了。


    起身的時候都開始兩眼發黑。


    可不吃的話,肚子又餓得難受。


    你說這麽大一村子連個小賣鋪都沒有。


    好窮啊!


    今日我又有最快的速度趕到村子裏,踩著老鄉的飯點敲響了人家的門。


    這些日子我來得勤。


    村裏這幾戶人家都認識我了。


    都知道我是來大山裏的攝影師,住在山裏麵。


    這是我隨口編的借口,這些淳樸的村民也沒有懷疑過。


    一到飯點就盼著我來,會絮絮叨叨勸我早點迴去,這窮鄉僻壤的沒什麽好拍的。


    但今日我進村後,一個人都沒看見。


    往日人雖然少,可街道上也有幾個老人家溜達。


    怎麽迴事?


    叩叩叩!


    “老嬸子在家不,是我,傅……”


    嘩啦!


    兜頭一大盆黑狗血從上麵倒下了。


    一滴沒浪費,全灑我身上了。


    粘稠的血液糊了我一嘴。


    眼睛都差點睜不開了。


    “大家快來,女鬼被俺的黑狗血潑到了,快拿泡過黑狗血的繩子來。”


    聽著我經常打交道的老嬸子的話。


    我人都傻了。


    我什麽時候成女鬼了?


    抹了把臉上黑狗血。


    嘔!


    好惡心的血腥味兒,我差點吐了。


    但是胃裏沒食物,吐不出來。


    兵兵乓乓。


    不消片刻功夫,村民們拿著家夥式衝了出來。


    看樣子他們是早有準備。


    就等我落網呢!


    “老嬸子,我是無雙啊!不是鬼”


    “俺知道是你,潑的就是你,你說,你是不是鬼?”老嬸子瑟縮著身子。


    不敢靠近我。


    與她往日待我那親切勁,判若兩人。


    “這女鬼道行深,用黑狗血都沒讓我受傷,肯定是潑少了。”


    “對,再潑一次潑死她,讓她禍害大家。”


    看著大家夥咬牙切齒,恨不得搞死我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鬼呢?


    “等等,你們是不是誤會了,我是人,不是鬼,我也沒禍害你們啊!”


    我後退了半步,粘稠的黑狗血讓我全身難受。


    他們見我動了。


    嚇得舉著家夥式,後退兩步。


    全身戒備地盯著我。


    “女鬼不要動,再動馬上潑你黑狗血。”


    臥槽!


    我想罵人了。


    氣得大吼一聲,“我不是女鬼,你們難道看不見我影子嗎?鬼有影子嗎?”


    腳下,我的影子明顯。


    村民們遲疑了。


    難道搞錯了?


    “大家不要聽她的,這女鬼還想騙人。你說你不是女鬼,你每天拿了飯就跑去墳崗,眨眼就不見,不是女鬼是啥?”


    “對,是啥?”


    我:…


    呀呀!


    大意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以為找個沒人的地方瞬移,就不會被人看見。


    一般沒人的地方,就是墳圈子。


    沒想到搞出這麽一個大烏龍。


    我長長歎了口氣。


    這讓我怎麽解釋?


    但我不能承認。


    抬頭看見天上的大太陽,我靈機一動,“鬼怕見陽光,你看我頂著日頭出門,如果是鬼,早魂飛湮滅了是不是?”


    村民愣!


    好像也有道理。


    大家夥互相對視一眼,慢慢放下了手裏的武器。


    但總有聰明人不放過我,“就算不是鬼,那也是裝鬼偷大家東西的人,不能放過她,想想我們被偷的雞鴨。”


    經他這一挑唆。


    村民又開始指責我的罪行。


    “對,從她來俺們村開始,每天俺家都丟衣服。”


    “俺家雞也是從她來了之後一直丟。”


    “俺家鴨子也是你來後,開始丟的。”


    “還有俺家棉花。”


    靠!


    淨胡說八道,“我偷那東西幹啥?你們別冤枉人啊!”


    我鴨子毛都沒見過。


    還、還偷棉花。


    我偷那玩意幹什麽?


    給老鬼做棉褲嗎?


    “冤枉你?一個兩個人冤枉你,俺們全村都能冤枉你嗎?”還是那個聰明人帶節奏喊。


    眼看眾人被激起情緒。


    我趕緊製止,“別,別動手,你們聽我說。


    我真沒偷你們東西,不信的話……我,我幫你們把賊揪出來行不行?”


    唉!


    飯沒討到。


    還被淋了一身狗血。


    更可惡的被誣陷是小偷。


    “你這話啥意思?是說俺們村裏出了內賊唄?大夥聽到沒,她說我們裏麵有個人是賊。”


    臥槽!


    這個聰明人幹嘛老找我茬。


    長得一副老實人模樣,弓著背,眼神裏卻都是算計。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最開始就是他說我偷東西的吧!


    許是我看他的眼神過於意味深長。


    那人心虛地往後縮了縮。


    他不縮還好。


    這一後退,讓我懷疑起他來。


    “好,俺信你。”


    說話的像是村裏的村長。


    穿著比其他人要稍微好點,眼神多了幾分睿智。


    他拿著旱煙袋在眾人簇擁下走過來。


    “村長…”


    那個長相老實的男人還想阻止村長幫我說話。


    村長可不是糊塗,根本不聽他的。


    反而對我說,“你打算怎麽幫俺們抓賊?”


    我沉吟片刻。


    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找我茬的人。


    “暫時保密,晚上你們就知道了。”


    其實我哪兒有什麽主意幫他們抓賊。


    故意推到晚上。


    拖延時間想辦法而已。


    不過,我現在有了懷疑對象。


    辦法就是怎麽讓他自投羅網。


    在這之前,我得先迴去看看老鬼。


    跟明事理的村長說了聲,我要洗洗身上黑狗血時。


    村長立馬答應了。


    迴到赤蛟洞。


    我就跳進地下河流洗漱。


    頓時血腥味兒飄散開。


    沒注意到一直靜靜養傷修煉的老鬼,眉頭不停皺起。


    心緒不寧。


    噗!


    老鬼吐血了。


    我聽到動靜,急忙從河裏爬出來,隨便套了件衣服便跑了過去。


    “老鬼,老鬼你怎麽樣了?”


    怎麽好好的吐血了?


    “娘子”老鬼猛然睜眼,抓住我的手,“娘子可是受傷了?身上好重的血腥味道。”


    我:…


    他是聞到了血腥味兒,以為我受傷了,強行斷了靈氣才導致吐血了嗎?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隻是抱緊了他,“我沒受傷,是山下村民潑了我一身黑狗血而已。”


    “咳咳咳”


    “老鬼”


    他突然咳嗽起來,我心頓時跟著提了起來。


    “你別嚇我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幫你。”


    老鬼眼皮掀起,瞧見我緊張的模樣。


    失笑出聲。


    他慘白的唇色配上他絕美的笑容。


    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宛如破碎的皎月墜落凡間。


    “娘子”他輕輕執起我指尖,低頭落下一個吻,“為夫沒有那般脆弱,無需擔心,法力盡失而已。


    他還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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