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腳程極快,一步能抵得上喬秀蘭兩步。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看到衛生所了。


    十分鍾後,兩人到達了衛生所。


    趙長青把人放下,低著頭就說:「你進去吧,我先走了。」


    喬秀蘭哪裏肯這麽放他離開。她咬住下嘴唇,也不答話,隻是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趙長青明明是想走的,可是對上她欲說還休的眼神,腳就跟灌了鉛似的挪不開。


    兩人僵持了數分鍾,最後趙長青歎了口氣,敲開了衛生所的大門。


    衛生所隻有一個醫生,姓張,二十多歲的姑娘,是在縣城裏上了中專衛校的,才來黑瞎溝屯沒兩年。


    「流這麽多血?快進來!」


    張醫生打開了大門,喬秀蘭順勢就往趙長青身上一歪,趙長青趕緊扶住,身上又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趙長青扶著喬秀蘭坐到了凳子上。張醫生給喬秀蘭脫下鞋襪,隻見喬秀蘭雪白的腳背上大半邊都染上了血,粉嫩的大腳趾指甲紫黑一片,還在汩汩往外滲血。


    「還好還好,隻是斷了指甲,沒傷到骨頭。」張醫生檢查過後,就用雙氧水給喬秀蘭衝洗傷口。


    在大家夥兒都幹重活計的農村裏,這點傷還真算不上什麽。但這傷出現在喬秀蘭粉雕玉琢的腳上,就顯得格外可怖了。趙長青在旁邊看著,眉頭緊皺得能夾死蒼蠅。


    腳上雖疼,但在可忍受的範圍。但趙長青在邊上,喬秀蘭就不想忍了,時不時抽氣出聲。


    趙長青看得心急,忙道:「張醫生,您輕點。」


    張醫生笑了笑,說:「要不你來?」


    趙長青趕緊搖手,「不用不用。」他一個大老粗,哪兒能做得來這種細致活呢。何況還是喬秀蘭的腳,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碰啊!


    衝洗完傷口,張醫生給喬秀蘭用棉簽蘸了碘伏擦了傷口,又給她上了藥,用紗布把受傷的腳趾包了起來。


    「沒事了,在家歇幾天,三天內不要沾水,過兩天自己用碘伏擦擦就行。」


    喬秀蘭收下張醫生給的一小瓶碘伏,掏口袋準備給錢。


    張醫生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一點小事,不用給錢。」


    黑瞎溝屯雖然就這一個衛生所,但是這年頭大家吃飽還是問題,所以小病小痛很少會來看,實在是得了大病,那也是去縣城裏的醫院,並看不上張醫生這麽個小姑娘的醫術。


    倒是喬秀蘭,那是喬家的寶貝疙瘩。有個頭疼腦熱的,家裏人都會帶她來衛生所。前兩天喬秀蘭還身子虛得不行,喬家人請她過去給打了葡萄糖。後來喬秀蘭又把小石頭帶過來包紮了傷口。這一來二去的,兩人也算相熟了。


    「這哪兒好意思。」喬秀蘭抿唇一笑,還是把碘伏的錢給了。


    「還疼嗎?」趙長青在旁邊小聲問。


    喬秀蘭忍住笑,點了點頭,「很疼呀。」


    張醫生年紀不大,但在縣城裏上學的時候那也是談過戀愛的。這一看就知道小姑娘是對眼前的黑瘦男人有心。


    「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更疼。老話說十指連心,這腳趾也是一樣的。」她適時地敲起邊鼓。


    果然,趙長青聽完更緊張了,試探地問喬秀蘭:「那你別走路了,我背你迴去?」


    嘿嘿,喬秀蘭心中偷笑,剛想打答好,就聽外頭尖銳的女聲罵罵咧咧地由遠及近——


    「這誰家挑的兩桶大糞?!就扔在路邊,害老娘差點一腳踩裏頭……」


    得,她二嫂李紅霞來了。


    趙長青黝黑的臉上迅速升起紅暈,「我活兒還沒幹完,先走了!」說著就奪門而出。


    喬秀蘭還沒來得及留人,趙長青就已經沒了影兒。


    她二嫂李紅霞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小妹,腳咋樣?醫生咋說?」


    李紅霞剛才去和於衛紅告狀了,本是想讓自家厲害的大嫂去給她出頭的。沒想到於衛紅聽說喬秀蘭受傷,就劈頭蓋臉地說她輕重緩急不分,竟然放著喬秀蘭一個人看傷去了。豆_豆_網。


    李紅霞被說得縮了脖子,著急忙慌地來找喬秀蘭將功折罪了。


    「沒事,就是砸壞了指甲,養兩天就好了。」喬秀蘭懨懨地站起身,和李紅霞一起走出了衛生所。


    養兩天還沒事?!李紅霞在心裏咂舌,這年頭家家戶戶為了吃上飽飯,都恨不能一個人掰成兩個去掙工分。也就自家小姑子了,家裏金貴得不行,說歇就歇的。


    兩人沿著路往喬家走,李紅霞看她興致不高,以為她是生自己的氣,就找話說道:「奇了怪了,剛來的時候明明路邊還有兩個大糞桶,這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喬秀蘭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她剛遇到趙長青的時候,越喊越走的,敢情是在挑糞呀。那他那一身水汽也就說得通了,應該是特地立刻找了個水塘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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