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出生在一個看似普通卻暗藏波瀾的家庭。她家的房子位於那老舊的筒子樓裏,那筒子樓仿佛是被歲月遺忘的角落,曆經了無數風雨的洗禮,顯得破敗而滄桑。樓道狹窄而昏暗,牆壁上的石灰剝落得不成樣子,斑駁的痕跡猶如歲月的皺紋,散發著一股陳舊且腐朽的氣息。每當夜幕降臨,樓道裏那幾盞昏黃的燈泡便會發出微弱的光,在那黯淡的光線中,飛舞的灰塵清晰可見。


    在她兒時模糊的記憶裏,父母總是爭吵不斷,家裏的氛圍壓抑得讓人幾乎無法唿吸。每次爭吵,都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毫無預兆地席卷著整個家庭,帶來無盡的混亂與痛苦。母親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落,那悲傷的哭聲仿佛能穿透牆壁;父親的怒吼則像驚雷一般,震耳欲聾,每一聲都充滿了憤怒與不滿;摔東西的聲響更是刺耳,瓷器的破碎聲、家具的碰撞聲,交織成一片令人膽戰心驚的混亂。


    直到她五歲那年,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天空中陰雲密布,凜冽的寒風唿嘯著,如鋒利的刀刃劃過臉頰。父親在一次格外激烈的爭吵後,決然地摔門而去,那關門的巨響如同驚雷在她幼小的心靈中炸開。那扇門重重地關上,發出的沉悶聲響在狹窄的樓道裏迴蕩,仿佛也切斷了父親與這個家庭的所有聯係。從此,父親消失在她們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任何音信,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母女倆在這充滿痛苦迴憶的屋子裏相依為命。


    母親獨自扛起了生活的重擔,靠著在街邊擺小攤賣些零碎的日用品那微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收入,以及親友們偶爾充滿同情與憐憫的接濟,艱難地將林悅撫養長大。那些年,母親為了她可謂是吃盡了苦頭。白天,母親在人聲鼎沸的市場上忙碌,扯著嗓子吆喝,與顧客討價還價,隻為多賣出一件商品。那市場裏彌漫著各種氣味,魚腥味、蔬菜的泥土味、水果的甜香,混雜在一起。母親的攤位在角落裏,並不顯眼,但她總是用熱情的笑容和誠懇的態度吸引著顧客。


    晚上,當城市的燈火漸次熄滅,大多數人都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母親卻還要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打多份零工。她可能在餐館裏洗碗,雙手浸泡在油膩的水中,直到皮膚發白起皺;也可能在工廠裏做一些簡單的手工活,眼睛緊盯著手中的零件,一刻也不敢鬆懈。


    在昏暗的燈光下,母親熬夜做手工活,手指被針紮破了無數次。那一個個細小的針眼,像是歲月留下的無聲印記。眼睛也因為長時間的勞累而布滿血絲,眼神變得渾濁而疲憊。但她從未抱怨,隻為多掙一點錢給林悅買學習用品和新衣服,讓女兒能像其他孩子一樣,擁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和學習條件。


    林悅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在別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地玩耍時,小小的她就學會了幫母親分擔家務。當夕陽的餘暉灑在街頭巷尾,別的孩子在外麵盡情嬉戲打鬧,笑聲迴蕩在空氣中時,她卻在家裏默默地掃地、洗碗。那瘦弱的身影在狹小的房間裏忙碌著,顯得格外孤獨而堅強。


    她掃地時,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小小的手臂揮動著掃帚,仿佛在與塵埃進行一場持久的戰鬥。洗碗時,她站在小板凳上,努力夠著水槽,雙手在泡沫中仔細地搓洗著每一個碗碟。


    看著母親疲憊卻堅強的身影,她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讀書,讓母親過上幸福安穩的好日子。這份決心如同深埋在心底的種子,隨著歲月的流逝,生根發芽,愈發堅定。


    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林悅憑借著自己的勤奮與聰慧,一路順遂地考上了大學。在大學裏,她依然刻苦學習,仿佛知識是她唯一的救贖。每天,當晨曦剛剛劃破黑暗,校園裏還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鳥兒在枝頭歡快地歌唱,她總是第一個到達圖書館的人。那寂靜的圖書館裏,隻有她輕輕的腳步聲和翻書的聲音。她會選擇一個靠窗的位置,讓溫暖的陽光灑在書本上,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


    直到夜幕降臨,繁星點點,圖書館的燈光逐漸熄滅,她才最後一個離開,帶著滿滿的收獲和對未來的憧憬。她的書包裏總是裝滿了厚厚的書籍和筆記,每一頁都寫滿了她的努力和夢想。


    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她還利用課餘時間做兼職。發傳單時,她頂著烈日,在街頭巷尾穿梭,汗水濕透了後背。她的手中緊緊握著一疊傳單,臉上帶著微笑,向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遞上傳單,即使遭遇無數次的拒絕,也從不氣餒。


    做家教時,她耐心地為學生講解難題,哪怕聲音已經沙啞。她會認真備課,準備各種有趣的例子和練習,讓學生能夠更好地理解知識。


    在餐廳當服務員時,她端著沉重的盤子,腳步卻依然輕盈。她會熱情地為顧客服務,及時清理餐桌,忙碌的身影在餐廳裏穿梭不停。


    不管多累多辛苦,她都咬牙堅持,從不輕言放棄。大學四年,她成績優異,每一張獎狀都是她辛勤付出的見證,每一次獎學金的獲得都是對她努力的肯定。畢業時,她憑借出色的表現被一家不錯的公司錄用,生活似乎終於向她和母親露出了一絲曙光。那曙光雖然微弱,但足以讓她們在漫長的黑暗中看到希望的方向。


    然而,平靜的生活卻被一個意外的電話打破。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悅的辦公桌上,文件堆積如山,她正埋頭忙碌著。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在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林悅的心中湧起一絲莫名的不安。


    當她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滄桑而陌生的聲音:“是悅悅嗎?我是爸爸……”林悅握著電話的手猛地一顫,像是被強烈的電流擊中,整個身體都瞬間僵硬。二十年來缺失的父愛並未讓她感到驚喜,湧上心頭的隻有無盡的憤怒和委屈。她的聲音顫抖著,仿佛風中飄零的落葉:“你還打來做什麽?”


    父親在電話裏訴說著這些年的漂泊與艱辛,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充滿了無奈與懊悔。他在外麵四處打工,從一個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如同無根的浮萍。他做過建築工人,在烈日下扛著沉重的磚塊,汗水濕透了衣衫;也在工廠的流水線上日夜勞作,機械的重複動作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居無定所的生活讓他飽嚐了人間的冷暖,身體也漸漸垮了,疾病纏身,如今體弱多病,失去了工作能力,走投無路之下,幾經周折打聽到了林悅的聯係方式,希望她能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給自己一個養老的機會。


    林悅聽著這些話,心中五味雜陳,過往的痛苦迴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年被同學無情嘲笑沒有爸爸的日子,仿佛一把把利刃刺痛著她的心。她記得在學校的操場上,同學們圍在一起玩耍,每當談論到自己的父親時,她隻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充滿了失落和自卑。


    母親深夜裏偷偷哭泣的場景,那壓抑的哭聲如同重錘一次次撞擊著她的靈魂。她曾在無數個夜晚,聽到母親在房間裏輕聲抽泣,她不敢出聲,隻能躲在被子裏默默流淚。


    一一浮現在眼前,讓她的唿吸都變得沉重。她對著電話冷冷地說:“二十年前你拋下我們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天?”說完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淚水卻如決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流。


    但父親並未就此放棄,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開始頻繁地給林悅打電話、發信息。那些哀求的話語充滿了手機屏幕,讓林悅心煩意亂,如同被困在一張無形的網中。甚至找到了林悅的公司和住所,在公司樓下固執地等她下班,引得同事們紛紛側目,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讓林悅感到無比尷尬和困擾。


    林悅不堪其擾,內心也陷入了極度的糾結之中。一邊是二十年如一日的養育之恩,母親這些年的含辛茹苦如同電影畫麵在她腦海中不斷放映。她想起母親在寒冬的清晨,早早起床去市場擺攤,雙手被凍得通紅;想起母親為了給她買一件新衣服,省吃儉用了好幾個月。


    一邊是血脈相連的生父,如今落魄可憐的模樣讓她心生憐憫。她想起父親在電話裏那沙啞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懊悔。


    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與掙紮之中,夜晚常常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黑暗中的天花板仿佛是她無法逃避的難題,每一次閉上眼睛,都是父親滄桑的麵容和母親疲憊的身影。


    母親看出了林悅的困擾,在一個寧靜而深沉的夜晚,月光透過窗戶灑在陳舊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銀色的光斑。母親拉著她的手,眼中含淚卻堅定地說:“悅悅,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雖然他做錯過,但如果你的良心過不去,媽不攔你,你自己做決定吧。”母親的聲音有些沙啞,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皺紋更加明顯,每一道皺紋都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林悅撲在母親懷裏,泣不成聲,她感受到了母親的寬容和偉大。母親的愛如同溫暖的港灣,無論風雨如何肆虐,始終為她遮風擋雨。


    最終,林悅還是決定去見一見父親。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壓在人的心頭。在一家簡陋狹小的出租屋裏,她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父親老了,滿臉皺紋縱橫交錯,如同幹旱土地上的裂痕。頭發花白而稀疏,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補丁層層疊疊,仿佛訴說著生活的滄桑。眼神中透著一絲愧疚與期待,那複雜的目光讓林悅心頭一緊。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味,仿佛是被遺忘的角落。家具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張破舊的床,一張搖晃的桌子,幾把缺腿的椅子。牆上的石灰剝落,露出裏麵斑駁的紅磚。看著眼前的父親,林悅心中的怨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憐憫。那憐憫並非源於愛,而是對一個生命的同情。


    “爸,我可以給你一些生活費,但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修複的。這二十年來,你錯過的太多了。”林悅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和傷感。她的目光避開父親的眼神,落在角落裏那盆已經枯萎的綠植上。


    父親連連點頭,眼中閃爍著淚光,囁嚅著說:“是爸爸對不起你和媽媽,我知道錯了……”他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無盡的懊悔。他伸出那雙粗糙幹裂的手,想要握住林悅,卻又在半空中猶豫著縮了迴去。


    從那以後,林悅每月會給父親寄去一筆生活費,那是她在責任與血緣的糾葛中做出的妥協。偶爾,她也會去看看他,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隔著一層無法言說的距離。每次見麵,總是有些尷尬和生疏,空氣中彌漫著沉默和不自在。


    林悅會帶上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放在那張破舊的桌子上。父親則會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試圖拉近與女兒的距離。


    林悅知道,有些傷口或許永遠無法愈合,那是歲月留下的深深疤痕。但生活總得繼續,她隻能在責任與情感的夾縫中,努力尋找著那一絲平衡,帶著過去的傷痛與現在的責任,一步步地走下去,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旅人,期待著那遙遠而微弱的光明。


    在漫長的歲月裏,林悅逐漸學會了放下怨恨,嚐試著去理解父親當年的無奈。而父親也在努力彌補曾經的過錯,盡管一切都已無法迴到過去,但他們都在努力讓未來的日子不再充滿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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