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忙起身,從櫃子角取出那部磨得掉了漆的電話筒接聽。


    \"哎,景哥,人找到了嗎?唐家姑娘有沒有跟你們匯合?\"


    話筒裏傳來一聲冷靜至極的女音:“我是唐夕穎。”


    聽到這個聲音,顧衍頓時愣住了,下意識地再次核對來電顯示——果然是鍾景期的聯係方式,隻不過,此刻卻是唐夕穎接聽。


    顧衍明白了,這意味著她已被安全接到。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瞬間減輕了幾許重負。


    那邊傳來追問:“伯父他現在的狀況如何了?”


    他趕緊穩住心態,幾步走到父親的床畔,答道:“這幾個日子還算安好,可是今天午飯過後就有些不對勁兒,現已陷入昏迷,而且四肢時不時地抽搐著。”


    “老人家近期按時吃藥了嗎?”話筒裏的聲音依然冷冽卻充滿了關切。


    顧衍果斷點頭:“自從上迴您的忠告,我一直親手熬藥,並且除非特殊情況出門,否則必定是我弟弟在家守護,不敢有絲毫馬虎。”


    唐夕穎聽出了他的認真:“那我知道你們是很重視的,記得那次在顧家,我就看出了您跟顧淩鬱對待老爺子那份由衷的敬愛之情。”


    然而人性複雜,那些躲在暗處的小人防不勝防,尤其是得知老頭子竟是被人投了慢性毒藥,至今都無人察覺!


    唐夕穎隨後繼續說道:“我要馬上去您家看看情況。你們先停掉給老人家服用的藥物,讓他身體保持平穩躺好,我半小時後應該就能到達,關鍵是保留剛才的藥渣,別讓人接近他的房門。”


    她匆匆掛斷電話,顧衍便見她把電話重新放迴那個舊式電話座機的架子上。


    此時,在村莊另一邊的路上,駕車疾馳而來的唐夕穎囑咐身邊的鍾景期:“記住我說的話,先別用藥,保護好藥渣。”


    話畢,鍾景期不禁望著身邊滿腹憂慮的女人,心裏疼惜地想:她在麵臨這般危局時,仍顯堅毅決然。他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自然而然地覆上了唐夕穎緊皺的眉宇:“放心吧,相信自己,以你的能耐,肯定能妥善處理好這次危機,你是我們的毒術救星,唐夕穎!”


    唐夕穎感受到他的慰藉,心弦輕顫。她悄然屏除雜念,心跳聲在這狹小車廂空間顯得格外響亮。


    “砰、砰、砰……”


    正當她的臉頰泛紅,不知如何安置自己雙手時,聽到鍾景期說出一句“你好香啊”。


    聽到這話,唐夕穎頓時尷尬臉紅,慌亂中避開那隻撫摸她額頭的手,提醒道:“當心路,別闖紅燈呀!”


    鍾景期看到她的躲避動作,眼底一片迷茫,收迴了自己伸出的手指。


    不久後,一輛墨色豪車停靠在顧家老宅大門前,激起一團騰騰塵埃。鍾景期率先下車跑向副駕駛一側打開車門,神情莊重肅穆。


    “鍾兄弟,不必這麽客氣的。”唐夕穎低聲婉拒,與此同時,一抹淡雅之香隨風撲進鍾景期鼻孔中,那是不同於其表妹鍾雨珊身上的香水味——後者香氣雖高昂貴,但卻略顯粗俗刺鼻;反觀唐夕穎所散發的幽香則如多年陳酒般醇厚醉人,又如春雨後清新的氣息一般悠長淡遠,令人留連不舍。


    “好香!”情急之下,鍾景期忍不住誇讚出口,旋即察覺不合時宜,匆忙解釋唐夕穎羞怒交加,拔腿徑直步入顧家大宅,殊不知自己的耳根已羞得通紅。緊跟在其後的鍾景期亦隨之步入,同時一群顧家家丁立刻上前迎接:“您就是南小姐吧?可終於盼到您了,快請隨我來,老爺的情形非常危險,大少和二少正在床前守候呢。”


    唐夕穎連忙跟隨那位頭發斑白的中年女仆前行。沿途,她不失時機地質詢:“阿姨,您一直服侍在老爺身邊嗎?”


    中年女仆答道:“是呀!我在顧家服務五十年了,從小就在這裏做工,到了顧家這一輩已是三代人我都陪伴左右啦。”


    “上次拜訪您不在,我倒沒見到您呢,所以方才多有冒犯,希望您不要介意。”唐夕穎語氣謙恭地道完歉後,仍然留心觀察著身邊的這名長者。


    那名老年女仆坦率地說:“其實我去年因年事已高被老夫人辭退迴家了,直到前不久,大少爺找到我,請我迴來專門照顧老爺。”


    張家大嬸語氣中夾雜著對顧氏家族老太太的幾分埋怨:“俺在這顧家服侍老頭子也有不少個年頭了,家裏一大家子老小吃喝拉撒全指望著我哪,可老太太這樣做,這不是眼看咱家就要家散人亡嘛,虧得大公子仗義相幫,否則,咱全家怕是要討飯去了呐!”


    說到這兒,張嬸禁不住啜泣起來。


    “瞧我這個嘴,說這些有個啥用處呢,大小姐,少爺迴來了,就在這門口哪。”邊說邊伸手推開院門。


    屋內。


    顧老爹病弱地躺在床上,顧衍和顧淩鬱兄弟分立床邊,聞聽開門聲,二人抬起頭來。眼前之人正是唐夕穎和鍾景期。


    “唐小姐,你可算是來了,我祖父不知怎地,今日午時開始就出了狀況,喘不上氣兒,接著一個多時辰之後就陷入了昏迷,昏迷之中還不停抽搐。”顧衍心焦之餘,仍將自家爺爺的病情描述得條理分明。


    唐夕穎微微點頭,徑直來到床沿,伸出手指搭上了顧老爹的手腕,為他診脈。此刻她的臉色愈發凝重,隨後放下手,輕輕覆上顧老爹的眼瞼,細細觀察那眼皮的色澤。


    “是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嗎?”一直侍候在祖父身旁,整理被角的顧淩鬱問道。


    顧家哥倆此刻已顧不得往日的恩恩怨怨,齊齊望向唐夕穎,唯恐從她口中傳出不願聽聞的消息。


    “算不上什麽大麻煩,但也絕非小事。顧老爺上次的毒已清除得差不多了,但身體卻染上了另一種毒——萱草毒,也就是忘憂草的毒。這忘憂草新鮮的莖葉裏含有一種叫做‘秋水仙堿’的物質,一旦經過胃腸道消化後,會產生名為‘二球水堿’的東西,這東西毒性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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