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那一嗓子“坐穩啦”,她心頭更是添堵。


    緊緊抓住身邊的把手,趙夢露的臉頰微微泛白,咬牙切齒地嘀咕:“這牛車趕得這麽急,是生怕閻王爺不收嗎?”


    駕車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應答,嗓音中帶著鄉間特有的悠然自得:“快嗎?這麽快還能讓你這村姑給追尾,倒讓人懷疑起你的動機來。”


    趙夢露心中暗暗瞪了他一眼。


    待逐漸適應了牛車的速度,她用力握住手中的把手,忽地打破了沉默:“翠花跟我說二狗誇過她,那絕對是扯謊!”


    趙大牛扭頭瞥了她一眼,見到她那一張煞白的小臉,腳下不自覺地放緩了鞭策老牛的速度。


    “你怎麽曉得的?”


    “二狗眼睛又不瞎,怎會胡亂誇人!”趙夢露迴嘴道。


    “聽你這口氣,倆人關係倒是挺親近的?”男人意味深長地問道。


    趙夢露心裏清楚得很,一旦話題開啟,這個男人必然糾纏不休。為了防止那對婆媳在村裏鬧騰,她還是決定提醒這個瞎了眼的男人:“二狗和大壯交情匪淺,大壯又一心支持我,所以二狗自然是不會站在翠花那一邊的。”


    說到這兒,她覺得這男人就算再笨,也應該能想通這其中的道理。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他卻反問:“你說有證據?”


    “嗯?”趙夢露愣住了。


    趙大牛接著追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大壯和二狗關係好?”


    趙夢露默了幾秒,望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他是個傻子:“這事兒村裏頭誰不知道啊?”


    “未必。”趙大牛的嗓音淡漠如常,目視前方,“大壯自己都不知道二狗去哪兒,可見兩人並不算熟識。”


    趙夢露嘴角抽搐,目光幽幽地看著他。


    以她對這男人的了解,此刻他的語氣中的挑釁意味,可一點兒也不遜於早上說要支持翠花時的態度。


    自此之後,車棚內再次陷入一陣微妙的寂靜。隨著趙夢露不再言語,牛車行走的速度愈發加快。


    待抵達趙家大院,趙夢露才終於開口,聲音帶著試探性:“我說趙大牛,要是我告訴你,關於奶奶的事兒,二狗肯定會負責到底,你會信嗎?”


    趙大牛並未迴應,隻是握著牛鞭的手指微微一頓。


    隨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下車。”


    趙夢露站在院子中,看著那個獨自向前走去的身影,昏黃的煤油燈灑在他身上,使得他的背影顯得越發孤獨和落寞。


    走到台階處,趙大牛正巧遇見滿臉堆笑的薑桂芳母女迎上前去。


    “趙哥,快進屋裏坐。”薑桂芳說著,輕輕碰了碰趙雲菲的手臂,後者這才從走神的狀態中迴過神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幾乎黏在趙大牛身上,“上次雲菲生日宴,還得虧趙哥賞臉光臨!聽說您剛從鎮上下鄉迴來,若是需要個向導,盡管找雲菲就好哦!”


    這一番嬌羞而又大方得體的話語落下,當她接觸到趙大牛那雙深邃的眼眸時,她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與她一身妖豔大膽的打扮格格不入。


    趙夢露雖隔得遠,也能感受到她那份矯揉造作的勁頭,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得了,都別杵在門口了,趕緊進屋吧。”薑桂芳滿臉笑容地往邊上挪了挪,將趙雲菲推至趙大牛身旁,同時也擋住了趙夢露的視線。


    趙大牛站在台階上,距離門口不過幾步之遙,他對薑桂芳的小動作置若罔聞,轉頭看向趙夢露。


    “還不跟我進來?”他說。


    趙夢露微微挑了挑眉毛,有些驚訝於他的反應。難得看到趙雲菲母女臉色瞬間垮下來,她便踩著布鞋慢慢走向他,站在了他的身邊。


    趙大牛見她過來,把手從褲子口袋裏掏了出來,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她的手。


    趙夢露稍作猶豫,便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大大方方地朝屋內走去,眼角餘光瞥見趙雲菲母女,果真是臉色極其難看。


    她在心底冷哼一聲。


    這對母女真是太不知收斂,明知道她還在場,就開始惦記起她的“前夫”來。


    真是人臉皮厚,天底下沒什麽事做不到。


    不知道程大壯看到他那個天真無邪的雲菲妹妹如今這般模樣,又會作何感想。


    在鄉間的田野氣息中,唐沐可淡然地寬慰著,“奶奶莫生氣,往後有的是機會呢!”


    唐奶奶欲言又止,眼中滿是對孫女的理解與無奈。


    鍾墨曄聞此言,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深意。


    唐家村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們圍聚在鍾墨曄身邊,先道謝再旁敲側擊地詢問那傳聞中的離婚消息是否確鑿,試圖揣摩這位年輕人的真實意圖。


    唐沐可對此感到索然無味,便悄悄來到二樓的露天平台上,讓鄉野的涼風吹拂心靈的疲憊。


    仿佛在這樣的大家族之中,總有人傾向於依附於能為自己帶來好處的那一方。


    當年薑苧執掌唐家事務時,無論明爭暗鬥,這些人雖看在眼裏,但卻選擇了漠視。隻因薑苧有能力支撐起唐家,能夠養活他們。


    如今她帶著祖父的遺願歸來,唐家多數的長者固然欣喜,但他們並非為唐沐可而歡喜,而是認為唐家的企業終究應該由自家血脈來接手。


    對於他們的態度,唐沐可並不埋怨,隻是覺得這樣的親人,未免有些乏味。


    夜晚的江城如詩如畫,唐家的老宅坐落在市中最繁華的地方,喧鬧而不失寧靜。


    唐沐可卸下高跟鞋,赤足走向泳池邊的座椅,月光照亮波光粼粼的水麵,如同跳動的點點星光。


    “唐沐可!”


    唐雲菲一路追至樓上,遠遠地喊住了她。


    唐沐可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淡淡問道:“有何貴幹?”


    “程睿不是給了你錢了嗎?你怎麽還不滾!我早就說過,這裏不歡迎你!”唐雲菲步步逼近,眼神陰狠惡毒。


    唐沐可不由得一笑,“原來你們商量好了,打算拿錢打發我?”


    “你應該慶幸他還算善良,願意給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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