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青鹿妖王麽。”


    楚牧眯起眼睛,望向黑甲青袍的高大男子,開口問道。


    青鹿妖王麵上掛著笑,道:“正是小王,道友不知,我早探察到獅嚴此獠圖謀不軌,暗地裏扣留靈犀山之人,這才早早潛入妖城,欲要救出被這廝囚禁的靈犀山弟子,將其送歸山界。”


    言至此處,他的麵上竟是露出憤慨之意,“未曾想到,獅嚴居然膽大包天,在地牢之中將靈犀山弟子加害至死,實在是罪不容誅!”


    趙菡萏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那些妖怪手中,所捧著的靈物珍寶,笑道:“這些東西,剛好可以填補薑宿師弟方才殺戮的運阻。”


    聞聽此言,青鹿妖王連忙揮手道:“快將禮物奉上!”


    諸多護法妖怪忙不迭地走上前,陸續將手中的東西送了上來。


    薑宿目露思索之色,道:“趙師姐,方才你所言的運阻,卻是何意?”


    趙菡萏挑了挑眉,顯然是有些訝異,不過想到薑宿入門不久,便笑道:“無故殺戮生靈,乃是違反了青丘律令,此事有著兩阻,一為人阻,若是被監督生靈察覺,便可將其扣押、擒殺亦或者繳納罰金。”


    “按照青丘妖國的規製,一定疆域之內,以道統為大。那麽此時此刻,你的監督生靈,就是我、顧寧以及楚牧師兄,我等自然不會對你做什麽,人阻便不複存在。”


    趙菡萏走到這些靈物身前,語氣平靜,繼續道,“可是運阻,卻並非那般簡單,多次違反青丘律令,會逐漸被青丘氣運所拋棄,導致修境停滯,再也不能有所寸進。”


    “隻不過我靈犀山界,有著龐大的道統氣運鎮壓在上,凡是靈犀山弟子,迴山之後,皆可向運阻殿繳納一些靈物資源,使其動用靈犀山界的氣運,為你消除青丘運阻的影響。”


    言至此處,她秀美的眉眼之間,竟是有著鋒芒顯現,“簡單來講,在方圓五萬裏的疆域之內,我靈犀山界的弟子,便是律令。”


    顧寧站在一旁,冷不丁地開口道:“你可千萬不要向薑宿師弟灌輸這種思想,運阻殿可謂是黑心的很,消除方才這些皇城侍衛的運阻,至少需要兩千塊靈岫,就算家底再雄厚,也禁不住這麽糟蹋。”


    趙菡萏微微頷首,道:“這次是我等出的主意,讓薑宿師弟錘煉神通,這筆靈岫自然不能讓薑宿師弟來出。”


    顧寧側頭看向薑宿,笑道:“薑宿師弟,伱莫要害怕,我與菡萏早已商議好,此次差事的獎勵下發之後,我二人私下裏拿給你兩千塊靈岫,上交運阻殿,來為你消除殺戮這些侍衛的運阻。”


    他們的說話聲音並未避著旁人,一旁的青鹿妖王卻是聽得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若是早有消除運阻之法,以青鹿妖王並不算差的天資,或許其修境會有著更高的突破。


    “這般靈犀山的隱秘,小王倒是第一次聽說,”青鹿妖王麵帶笑意,神色愈加謙卑,“敢問道友,似我等這般,按時向靈犀山界繳納靈稅的忠誠子民,是否有機會消除自己的運阻?”


    “莫要白日做夢了,”顧寧麵露譏諷,顯然根本沒把青鹿妖王當一迴事,“且不說隻有靈犀山弟子,才有著進入運阻殿的資格,就算山界開恩垂憐,讓你入了運阻殿,也早就過了氣運抵消的期限了。”


    青鹿妖王仍不死心,追問道:“不知這期限是多久?”


    顧寧有些不耐,道:“運阻殿的氣運抵消期限,乃是半年,你身為疆域妖王,此事卻是不要想了。”


    此言落罷,顧寧與趙菡萏皆是禦風飛至了杏花背上,顯然已是有了離開之意。


    “青鹿妖王。”


    薑宿驀地開口道。


    青鹿妖王怔了怔,打量了薑宿一番,應道:“見過道友。”


    薑宿目光玩味,道:“聽聞你的妖府深處,有一條珍貴的青鐵礦脈,可有此事麽?”


    青鹿妖王瞳孔微微收縮,驀地想到了不久之前發現的怪事,麵色變得難看起來,道:“好教道友得知,此前青鹿妖府之中,的確是存在一條青鐵礦脈,不過後來卻發生了一些詭異之事,如今已是沒有了。”


    薑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袖指著四下裏諾大的獅駝妖城,道:“今日過後,這方圓千裏的獅駝妖城,便是青鹿妖府的囊中之物,你可開心麽?”


    青鹿妖王聽著薑宿的話語,有些摸不著頭腦,口中應道:“獅嚴妖王已死,此間疆域無主,我等為靈界山界分憂,乃是應盡的本分。”


    薑宿道:“聽聞青鹿妖府之中的命火通玄人族,都會被強迫服下惑神丹,可是如此?”


    青鹿妖王一臉迷茫,道:“為了防止那些人族破入通神造化境,我的妖府確實會如此做。”


    薑宿道:“你給其他人族服下此丹,與我並無幹係,不過你的這個主意,卻是險些毀了我的道途。青鹿妖王,你的小妾靈鹿夫人乃是主犯,前時已經應了因果,灰灰了去。雖然你與我並不相識,可卻也算是一個從犯,此時便饒過你的性命,僅僅自斷雙臂,如何?”


    聞聽此言,青鹿妖王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不過看著一旁楚牧等三位序列天驕,以及那隻可怕無比的通神造化境靈禽,青鹿妖王還是按捺下心中的驚怒,咬牙道:“原來道友曾是我青鹿妖府的人族,此時道友不念香火情分也便罷了,反而要我自斷雙臂,是何道理!”


    唳!


    其言方落,隨著一聲靈禽嘶鳴,有兇烈無比的妖光驟然迸現!


    杏花的雙翅攏起,張大鳥喙,一道扭曲可怕的妖光光虹在其口中橫貫而出,帶起陣陣爆響,直接將青鹿妖王轟飛數十丈,接連砸塌了數道牆壁,狠狠跌入了獅嚴皇宮的宮闕之間!


    暴起的煙塵遮蔽了視線,薑宿卻是知曉,青鹿妖王的雙臂,已經被杏花的妖法轟成了粉碎。


    就算有著斷續丹能夠斷肢再生,可是沒有個數年工夫的靜養,青鹿妖王依舊無法完全恢複元氣。


    “快逃!”


    “大王被殺了!”


    諸多護法妖怪皆是麵露驚恐之色,四散而逃。


    薑宿神情平靜,軟緞踏雲履催動之間,身形劃過道道殘影,落在了一個身著碧袍的蛇尾生靈身前。


    正是碧鱗護法。


    “上師饒命!”


    碧鱗護法跪倒在地,低垂著頭顱,口中連連求饒。


    “且抬起頭來。”


    薑宿輕聲道。


    碧鱗護法戰戰兢兢地抬頭一看,呆怔一瞬,下一刻,記憶深處的情景已是浮現而出,麵色變得駭然無比,驚聲道:“你……”


    蒼白修長的手指劃過,《誅靈劍訣》劍氣迸散,絞入了碧鱗護法的眉心,使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雖然外表完整,不過其頭顱之內,卻是被細碎的劍氣絞成了紅白漿糊。


    “薑宿師弟,還好你不曾誅殺青鹿妖王,不然抵消通神造化境疆域之主的運阻,我等可是負擔不起了。”


    趙菡萏望著遠處宮闕廢墟之中的煙塵,笑著開口。


    顧寧點頭道:“獅嚴妖王之事,我等乃是奉命而來,並無後患。可是此時獅駝妖城與青鹿妖府皆是無主,青鹿妖王雖然無足輕重,可畢竟是方圓一千餘裏之內,唯一的通神造化境,我靈犀山界在此處的靈稅,還要靠他來收取。”


    薑宿道:“師兄師姐且放心,我與青鹿妖王素不相識,隻是有著一點間接的糾葛而已。”


    顧寧笑道:“待其恢複元氣之後,薑宿師弟也早已沉澱下來,真正成了我第一山的序列天驕,有著杏花在,誅殺此獠依舊是易如反掌之事。”


    趙菡萏撇了撇嘴,道:“青鹿妖王是為靈犀山界收取靈稅的疆域之主,若要殺他,先準備好兩萬塊靈岫,以便事後前去運阻殿消除運阻。”


    薑宿笑了笑,並未開口。


    如今趙菡萏所言的運阻之事,其實薑宿這裏,卻是並未太過在意。


    因為在不久之前,薑宿就有所察覺,自己的業火不僅不沾業力,反而能夠吞噬業力,所謂的業力運阻,竟是成了業火壯大的助力!


    方才誅殺那些侍衛之時,薑宿便極為清晰地感應到,自己的神魂之上因為有著業火護持,沒有降下任何運阻。


    反倒是業火在諸多侍衛的神魂深處繞了一圈,竟然壯大了足足一成之多!


    “關於此次差事,留影玉簡都記錄了麽?”


    楚牧看向顧寧,沉聲道。


    顧寧晃了晃手中的玉簡,點頭道:“劉昭之事,與獅嚴妖王之死,盡數記錄好了。”


    楚牧道:“薑宿師弟,那我等便離開罷。”


    薑宿正要開口,高天之上卻是傳來一聲清亮的鶴唳,仙鶴振翅俯飛而過,在其背上,一個身著青碧裙裳的少女縱身而下,青絲飛揚之間,翩躚如蝶,落在了薑宿身前。


    “薑宿,別來無恙。”


    熾烈的狂風拂過,碧裙少女發絲翻舞,亭亭玉立,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卻依舊極是好聽。


    杏花背上的顧寧麵色沉凝,道:“你是何人!?”


    碧裙少女卻是看都不曾看他一眼,隻是微微側著頭,定定地望著薑宿這裏。


    薑宿略一沉默,道:“楚牧師兄,你等先行離開,我隨後就到。”


    顧寧與趙菡萏還欲開口,卻被楚牧伸手攔了下來。


    楚牧細細打量了碧裙少女一番,瞳孔急劇收縮,一言不發地拍了拍杏花的脖頸,這隻靈禽低鳴一聲,得了薑宿準允,振翅而起直入天霄,不過數息便消失在了重雲之間。


    薑宿靜靜地望著她,道:“有蘇暮,你怎地不曾遮掩容貌了?”


    那隻龐大的仙鶴不緊不慢地落了下來,翅膀一揮,諾大的隔絕光幕籠罩而起,四下裏已是一片靜謐。


    “薑宿,黃粱的小動作瞞不過我,”有蘇暮走到他身前,輕聲開口,“其實我也有著類似的猜測,所以便來再見你一次。”


    薑宿笑了笑,道:“未至神照臨真,神魂命火不能蛻變,你見我十次、百次,又有何用?”


    “不,有用。”


    有蘇暮的目光冷澈明透,她伸出纖白的削蔥玉指,指尖之上有著絲絲縷縷的火焰縈繞而出。


    那是一朵詭異無比的紫色火焰,亦是其命火的本源。


    少女清亮的瞳孔之中倒映著跳動的妖火,輕聲道,“此火,喚作‘青丘狐火’,無論是塗山氏、白氏還是有蘇氏,命火皆是此火。”


    “上一次,黃粱隻是取了你的神魂氣息與血脈,並未察看你的命火本源。”


    “薑宿。”


    “讓我看看你的命火本源。”


    “可好麽?”


    碧裙少女仰起羞花閉月的清麗臉龐,滿頭如瀑青絲無風而動,低聲開口。


    命火本源,與外顯的命火虛形不同,乃是一個生靈的根本,脆弱無比,輕易不能示人。


    此前無論是花侍人還是灰毛巨狼,望見的都是其命火虛形。


    即便是黃粱,都不曾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薑宿沉默片刻,搖頭道:“我拒絕,你若是想看,待我修至神照臨真,命火本源外顯,自然能夠看到。”


    有蘇暮白皙的指尖,懸浮著那朵紫色火焰,道:“可是我的命火本源,便毫無遮掩地放在這裏,誠意不夠麽?”


    薑宿哂笑道:“且不說你自己的修境如何,單單這隻仙鶴,便是淩駕於通神造化境之上的存在,你就算把它放的再近一些,我對你也造不成任何威脅。”


    有蘇暮輕咬著嘴唇,道:“薑宿,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命火本源,僅此而已。”


    薑宿伸袖攏出一團暗紅的火焰,輕聲道:“命火虛形可以給你看,至於命火本源之事,莫要再提了。”


    有蘇暮來不及多說,仔仔細細盯著那暗紅的火焰,眉頭皺緊,道:“單看這命火虛形,卻與我青丘狐火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怪不得黃粱要等你修至第三境。”


    薑宿沉默。


    幽冥妖火的外顯虛形乃是暗紅之色,與人族赤火相差不多。


    可是幽冥妖火的真正本源,到底是何模樣,卻隻有薑宿自己這裏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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