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景抿了口28年的拉菲,嚐到的卻是橡木塞腐朽的苦味。


    他瞥見冷餐台上無人問津的鵝肝漸漸凝出白色脂霜,甜品區的馬卡龍塔缺了最頂端的粉紅貝殼——某個侍應生偷吃了,他想。


    徐夢媛正用銀匙機械地攪動著早已融化的香草冰淇淋,勺柄上\"徐氏集團20周年紀念\"的刻字在湯汁裏若隱若現。


    宴會廳穹頂突然飄下人造雪花,這是徐成澤之前力排眾議定製的3d全息投影。


    此刻片片雪花穿過水晶吊燈,落在空蕩蕩的香檳塔上,落在冷掉的鬆露濃湯裏,落在徐父花白的兩鬢。


    市場部新來的實習生舉起手機,濾鏡裏紛揚的雪幕背後,落地窗外真正的雪花正在無聲飄落。


    ......


    暮色初臨時,肖沐晨正駕車碾過跨海大橋的減速帶。


    車載音響裏循環著《city of stars》,副駕駛座上還攤著各個品牌的施工報告。


    君悅諮詢已經大獲全勝,振宇廣場也在有條不紊的入駐裝修,肖沐晨徹底閑了下來,此刻正往海城方向趕去。


    他將車窗打開,嗅著熟悉的空氣,鹹澀的海風猛地灌進來,把後視鏡上掛著的平安符吹得簌簌作響——


    那是沈熙前段時間特意去靈隱寺求來的。


    當肖沐晨站在門口,指紋鎖剛發出\"滴\"的解鎖聲,玄關處就傳來拖鞋啪嗒啪嗒的響動。


    沈熙裹著米色針織衫倚在門框上,發梢還沾著洗發水的檸檬香。


    她故意板起臉:\"肖總不是工作繁忙嗎? 怎麽舍得迴來了?\"


    話音未落,公文包已經跌落在地毯上,帶著海風氣息的吻落在她頸側。


    \"不是說在開視頻會議?\"


    肖沐晨用鼻尖蹭開她散落的碎發,瞥見茶幾上還亮著屏的筆記本電腦。


    會議界麵裏十幾個西裝革履的小方框正在麵麵相覷,沈熙匆忙推開肖沐晨,將電腦合上,某位高管的\"關於q3季度財報\"的尾音突兀地卡在半空。


    有些尷尬的沈熙赤腳踩上他的皮鞋,針織衫滑落半邊肩膀:


    \"你這個壞蛋,剛迴來就差點讓我出醜。\"


    指尖纏繞著肖沐晨鬆開的領帶,突然皺眉湊近嗅了嗅:\"你換香水了?......\"


    未說出口的話被堵在交纏的唿吸裏,二人跌進沙發。


    暮色透過270度弧形落地窗潑進來,在胡桃木地板上淌成蜜色河流。


    此時,開放式廚房飄來燉小羊排的香氣,料理台上還散落著未拆封的迷迭香。


    沈熙蜷在肖沐晨懷裏戳他戳他的鎖骨:\"米其林三星主廚的冷凍料理包,加熱三分鍾就能吃。\"


    \"比上次的碳烤三文魚強。\"


    肖沐晨捉住她作亂的手指,目光微微掃過窗台。


    離開這裏時還是空無一物,如今卻擺著開得正豔的藍雪花——那是他之前隨手插在礦泉水瓶裏的枝條。


    沈熙突然翻身壓住他,長發垂落成漆黑的簾幕:\"肖總,是先吃飯呢,還是先核實一下近期的學習進度?\"


    窗外傳來悠長的汽笛聲,晚霞正在玻璃幕牆上燃燒。


    肖沐晨伸手按開智能窗簾的遙控,暮色如潮水般漫過兩人交纏的身影。


    城市燈火次第亮起時,二人的手機在茶幾上不斷震動,未讀消息在鎖屏界麵瘋狂跳動。


    但無人理會。


    當晨光透過薄霧在落地窗上暈開淡金色光暈時,肖沐晨伸手將沈熙散在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指尖觸到愛人溫熱的臉頰時,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聽說臨江閣新聘了位法餐主廚。\"


    肖沐晨起身時順勢將人圈進懷裏,鼻尖蹭過對方發間清淺的茉莉香,\"不如叫上風哥和沐語?\"


    沈熙在他胸口悶笑出聲:


    \"分明是急著想當大舅哥。\"


    話音未落就被輕咬了下耳尖,玻璃窗映出兩道笑鬧著的身影,驚起窗外覓食的灰雀。


    臨江閣三樓的私人包廂裏,水晶吊燈在雪白餐巾上投下細碎光斑。


    顧成風進門時肩頭還沾著未化的雪粒,肖沐語踮腳替他拂去時,銀灰西裝與櫻粉羊絨裙擺擦出微不可察的靜電。


    四人落座時,肖沐晨注意到顧成風不動聲色將妹妹的座椅往暖氣方向挪了半寸。


    \"華通集團策劃案需要協調的部門...\"


    肖沐晨晃著酒杯沉吟,餘光卻瞥見對麵肖沐語正將鵝肝切成精巧的菱形,叉尖懸在顧成風唇邊三寸又驀地收迴,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眼見這濃情蜜意的一幕,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兩人的感情明顯進步了不少,看來不需要自己刻意叮囑了。


    顧成風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隨即一臉正色的與肖沐晨討論起工作來。


    一旁的沈熙覺得這兩個男人特別無趣,吃飯的時候還討論工作。


    她舀著奶油蘑菇湯,忽然壓低聲音:\"聽說林氏集團那位千金.....\"


    話音未落就被肖沐語揪住袖口,兩個女人一臉八卦的頭碰頭竊竊私語起來。


    寒風卷著枯葉叩打窗戶,室內銀質湯匙碰觸骨瓷的輕響裏,肖沐晨望著二女,突然覺得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他端起酒杯與顧成風輕輕相碰,琥珀色液體在杯中漾開漣漪,兩個男人交換的眼神裏藏著心照不宣的承諾。


    空閑的時間,肖沐晨又去拜訪了舅舅一家。


    孫琪係著靛藍圍裙迎出來,見到外甥頓時喜笑顏開:\"沐晨來得正好,你舅在書房練字呢。\"


    書房門吱呀推開,王致遠懸腕運筆的身姿如鬆柏蒼勁,宣紙上\"靜水流深\"四個字墨跡未幹。


    \"浙省辦公廳昨天來了電話。\"


    舅媽捧著茶盞進來時,紫砂壺嘴騰起嫋嫋白霧。


    王致遠撂下狼毫筆,指尖在黃花梨案幾上叩出輕響:\"領導對我在海城的工作提出了肯定,年後,估計要往上動一動了。\"


    他端起茶盞吹開浮沫,青瓷映得眼尾笑紋若隱若現。


    肖沐晨聞言,瞬間為舅舅的高升激動起來。


    茶案上的君子蘭忽然抖落一滴晨露,望著舅舅端起茶盞時微微發顫的手指,忽然想起去年中秋家宴——


    那時說起同僚升遷,還蠻不在乎的講著\"功名皆在百姓口碑裏\"。


    此刻冬陽斜斜切過他的鬢角,那抹克製的笑意裏分明躍動著年輕時的鋒芒。


    平步青雲會有時,一展宏圖終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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