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玄禮從善如流的笑了聲,“沈兄涉獵廣泛,真難得。”


    沈青拂極為少見的挑了一下眉梢。


    “李兄,你忘了,這話本子還是你借給我看的呢。”


    “孤……”


    寧玄禮麵上很快掠過一絲意外的不自然,耳廓紅了幾分,“我自然沒忘。”


    他竟不知自己在做什麽,


    為何會這麽配合她,


    但同時,又分外好奇,她還能做出什麽讓他意料之外的小動作來。


    沈青拂纖瘦白皙的手指搭在他腰際,


    輕輕的劃動,並不刻意的屈起手指勾起那條紅色的魚形玉佩。


    她抬頭望著他,誠懇又欣喜的笑,“李兄,你收下了我送的信物,便是要跟我義結金蘭的,如此,那我以後就把你當作我的親阿兄了。”


    親阿兄……


    寧玄禮目光灼灼,視線滾燙。


    薄唇輕掀起,聲音啞感,“賢弟,此話當真?”


    他眼底分明透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欲色。


    沈青拂看得分明。


    嗬嗬,男人。


    她盈透的目光滿是真誠,懇切,“自是當真。”


    寧玄禮嗯了聲,關懷似的語氣,“為兄知道東宮有一處湯泉池,賢弟受寒,去池裏泡上一個時辰即可痊愈,兄與你一同前去可好?”


    她低著頭,不說話。


    手裏有點緊張的摩挲著那塊白色魚形玉佩,哽了一聲,“兄長,我還是不去了。”


    “為何?”


    寧玄禮好整以暇,“你我都是男人,縱是共浴又有何不可。”


    沈青拂唔了聲,語調略僵,“我,我怕給阿兄過了病氣……”


    她特意往唇上敷了粉,掩蓋薄紅的唇色。


    這張臉在月色下,竟真有幾分病弱的少年氣,朗朗明月一般。


    他嗓音低啞在她耳際漾開,“莫怕。”


    沈青拂肩膀微顫,向後退了一步,眼神飄忽未定,“那,阿兄在此等候,我先去更衣。”


    她說著就快步走進了偏殿。


    這裏燭火昏暗,偏殿還算幹淨,屏風遮掩,她坐在軟榻上解開侍衛服,裏麵是係得很緊的束胸帶,一層一層的繞著。


    “啊!”


    殿內響起少年驚叫一聲。


    寧玄禮凝眉,步伐急促的進來,“阿拂?”


    他語調似乎有些擔憂。


    沈青拂有一瞬間的驚訝,很快弱勢的低咳一聲,“兄,兄長……我看見有一隻碩大的蜘蛛,渾身還長著黑色的絨毛,就在榻上爬了過去,嚇我好大一跳,不小心就叫出聲來了。”


    他的腳步聲隔在屏風外,


    離她越來越近。


    沈青拂緊張的唿吸微促,連忙製止,“阿兄,我還在換衣服!”


    “都是男人,何必慌張。”


    寧玄禮的聲音透著發緊的顫意,


    幾步就走了進來,


    正撞上她抱著自己白色的束胸帶,驚慌失措的一把拿起侍衛服護住自己,“兄長一時誤闖,我,我就不與兄長分辯了。兄長還是先出去吧。”


    她借著月色垂著眼眸,月光掠過她眼睫,在她眼瞼處落下一片烏扇陰影。


    少年心性,更有氣度。


    還在勸他趕快出去。


    寧玄禮俯下身來,湊到她眼前,定定的看著她,她已無路可退,無路可逃,“若我說,我絕非誤闖呢。”


    沈青拂發怔到額間掉下滴冷汗。


    “阿兄……”


    他似乎很受用的展眉,“阿拂叫我什麽,我都覺得好聽。”


    她咬著唇,瑟瑟發抖,“你明知我是男子。”


    隻聽見男人的啞感笑聲,“是嗎,那我隻好裝作不知了。”


    他一把拂掉她身上的遮掩。


    那一層一層的束胸帶係了一半,掉了一半,看得人眼底致命的發燙。


    “還說自己是男子嗎。”


    她就這樣震驚的看著他跪在自己眼前,修長的手指磨得她微顫,帶有薄繭,讓她渾身不適,她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


    ……


    百花園偏殿外,似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很快到了芳華殿。


    蓮兒披著黑色鬥篷,從後門進去,拜見元側妃,“請主子安,奴婢聽主子吩咐,這幾日一直在偷偷盯著沈側妃,終於叫奴婢有所發現。”


    楚燦撂下手裏的茶,“哦?說說看。”


    蓮兒立馬神采風揚的說道,“奴婢看見沈側妃與外男私通!”


    杜若差點被茶水嗆住,“什麽?”


    蓮兒繼續道,“是真的,奴婢聽得真真兒的,雖然百花園那個地方燭火少,奴婢看不清那奸夫的模樣,但聽得格外清楚,沈側妃管那奸夫喊作李兄,兄長……叫得別提多親熱了!”


    楚燦一下擰緊了眉頭。


    杜若思忖道,“姐姐,妾聽聞沈側妃對殿下情根深種,怎麽會去跟外男私通呢,此事頗有蹊蹺。”


    “主子,是真的!”


    蓮兒格外篤定,“奴婢日日在常熹殿伺候,沈側妃今日特意換了男裝,女扮男裝去跟那個李侍衛偷情,奴婢聽著,兩人還有交好的信物,是一塊玉佩!”


    杜若皺眉道,“你既然是常熹殿的人,又怎麽會真心實意的來幫元側妃呢。你說的話,是否屬實,還有待確認。”


    蓮兒撲通一聲跪下來。


    “奴婢隻認太子妃一個主子,杜奉儀千萬不要汙蔑我!”


    太子妃。


    隻有元側妃是未來的太子妃。


    孰輕孰重,任何人都能分清楚。


    杜若凝神看了楚燦一眼,不再發聲。


    楚燦吩咐道,“你再去盯著沈側妃,若她還有異動,即刻迴稟。”


    “是,奴婢明白!”


    ……


    常熹殿。


    翌日的陽光格外慵懶的灑下來。


    沈青拂疲倦的撩開帷帳,梳洗用膳,欣賞著殿內擺著的姚黃魏紫。


    昨夜她特意抱著寧玄禮喊了一夜的兄長。


    想來,那個跟在後麵偷窺她的小侍女,應該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主子,蓮兒昨夜去了芳華殿。”


    “甚好。”


    沈青拂抬指撫摸著花瓣,親自澆了點水,淡淡一笑,“我那塊玉佩,你放在她能夠得著的地方,不要放得太顯眼,也不要放得太刻意,要放得自然,不露痕跡。”


    侍琴微笑,“奴婢曉得。”


    侍棋提著一隻食盒進來,“主子,這是季侍衛送來的,他什麽也沒說,送下就走了。”


    眼熟的食盒,打開,


    裏麵是一幅筆墨,字跡蒼勁有力,清厲利落。


    卿卿賢弟:


    太子賜我二人湯泉池沐浴,良宵難渡,不可辜負。


    為兄待你前來。


    “……哦~”


    沈青拂慢悠悠的哦了聲,“才下朝就想著玩,這還是咱們太子殿下的作風麽。”


    她想了想,


    還是換上那身侍衛服,帶好她的專屬佩劍,欲蓋彌彰的戴上麵紗,就這麽當著在外殿伺候的眾人掠過,步調輕快。


    蓮兒瞪大眼睛,


    沈側妃竟這樣大搖大擺嗎?


    都不背人了?!


    侍琴看了看她,“蓮兒,主子晌午要用茉莉花油浣發,你去殿裏找找,還有沒有剩餘的了。”


    “是……”


    蓮兒趕忙低下頭去,進了內殿。


    尋找了一會,終於找到一瓶茉莉花油,她卻一眼瞧見了不遠處的白玉佩,正掩在一堆換下的衣物底下,


    這不就是,沈側妃私通的信物!


    ……


    湯泉池。


    男人倚靠著池壁,雙臂展開,溫熱的泉水浸潤,他身上浮現點點汗珠,這精瘦的肌肉,線條清晰明朗,冷白的膚色,被水波一湧一湧的灌著。


    隻聞聽一陣輕快的步伐,


    離他越來越近,最後停下。


    “阿兄……”


    她的聲音帶著怯意,和茫然的無措,“太子殿下,當真賜下旨意了麽。”


    寧玄禮閉著眼,啞笑。


    “賢弟是在懷疑我,還是在懷疑太子?”


    她安靜的迴答,“我不會懷疑殿下,更不會懷疑阿兄。”


    坦誠的話音,


    輕易讓人心裏激起漣漪。


    這湯泉池兩側,兩個黃金龍頭的口中噴湧而出溫泉水,池壁是沉灰色大理石鋪開,池水中浮有一圈紅色難辨的花瓣。


    “這樣信我,何不下來。”


    “我……下來就是。”


    沈青拂繞到了溫泉另一側,在屏風後解下衣服,隻圍了一層輕紗,踏入水中。


    她離他甚遠。


    對角線的位置。


    她安靜的捧起池水往身上撩了一會,也倚靠著池壁慢慢坐下,閉目養神。


    直到被男人一把圈住腰身。


    他明明方才還在那個離她最遠的一側角落裏,沈青拂驚訝的睜開眼來。


    “阿兄!”


    迎上他滿是灼熱欲色的眼神。


    他聲音低啞,


    “孤從未有過如此歡愉的時刻,都是阿拂贈給孤的。”


    “阿兄……為何要這樣對我。”


    她出乎意料的眼神,不禁環抱住自己,兩條纖細手臂擋在眼前。


    寧玄禮從善如流,“賢弟昨夜勞累,為兄替你除去乏累。”


    他手掌力道不輕不重,


    慢慢的按壓,揉挲,


    沈青拂舒適的眯起眼來,愉悅勾唇,“阿兄待我真好。”


    他背對著湯泉池的入口,那入口有她故意留下的縫隙,正好叫人偷窺進來。


    她索性一揚手臂,抱住了男人。


    “阿兄……”


    她喃喃著。


    寧玄禮垂下眼眸,盯著她,聲音壓得很低,“這麽愛叫孤阿兄。”


    沈青拂抱著他的手臂慢慢下移,


    落在他窄細的後腰上。


    她咯咯的笑,湊在他耳際。


    “殿下,這世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何須計較,隻要盡興,如此才最好玩啊。”


    ……


    ……


    芳華殿。


    “主子,沈側妃眼下就在湯泉池和奸夫私會呢!”


    蓮兒遞上玉佩,


    “您瞧,這就是她和奸夫私通的信物!”


    一隻精致的白玉,雕刻出錦鯉形狀,仔細一看,魚嘴處有個環扣,顯然跟另一隻魚是一對的。


    果然是一對信物。


    楚燦沉聲吩咐,“你既然有了證據,就保管好了,好生藏著點,沈側妃若發覺丟了信物,讓人一查,早晚查到你頭上。”


    蓮兒點頭,“奴婢明白。”


    楚燦拿著手帕掩起嘴角的笑意,“明日,也到了諸位妃妾一同覲見皇後的日子,倒算是個良辰吉日。”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


    寧玄禮若是被自己最在意的女人背叛,


    會是一副什麽表情。


    ……


    翌日,坤寧宮。


    東宮覲見隻有良媛以上位分可進坤寧宮,因此入宮的隻有元側妃,沈側妃,白良娣,穆良媛,謝良媛。


    “給皇後娘娘請安,願娘娘祥康金安。”


    “給皇後娘娘請安,願娘娘祥康金安。”


    皇後滿意的看著眾人,“都平身吧。”


    “謝皇後娘娘。”


    眾妃妾落座,元側妃的位置,是離皇後最近的主位。


    楚燦端坐,向下掃了一眼沈青拂。


    她一身玫色繡青桃紋的衣裙,手裏拿著一方團扇,偶爾一晃一搖,倒是自在隨意。


    恐怕等下你就不能這麽自在了。


    楚燦微笑道,“母後,妾見著坤寧宮外有一個小侍女一直站著,臉色似乎很急迫,不知是否有要事,不如宣她進來看看。”


    皇後漫不經心的飲著祁紅,略微揚眉,“哦,一個侍女的事,還犯不著進坤寧宮,若都由本宮料理了,你這個未來的太子妃還要料理什麽呢。”


    楚燦臉色微僵,一時哽住。


    沒想到皇後竟不接茬。


    她隻得應下,“母後教訓的是。”


    白良娣哼笑一聲,“太子妃姐姐,若是東宮事務實在繁雜,你又沒什麽本領能料理好,倒不如分派下去,咱們姐妹幾個也能幫襯幫襯。”


    她說話一向是這樣尖酸帶刺的。


    楚燦在皇後跟前,選擇保持賢惠大度,她微笑道,“白良娣,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白雅然見她還能穩住,也有幾分驚訝。


    哼,這女人越來越會裝了。


    皇後不悅的皺眉,“白氏,你是良娣,講話要注意分寸。”


    白雅然趕忙正色道,“妾知錯!”


    楚燦臉色微露出一絲得意,


    隻聽皇後又道,“還有你,太子妃,你若是一味軟弱大度,又豈能服眾。”


    楚燦臉色陡然一僵,“母後,妾會改正的。”


    皇後歎了口氣,“若以後到了本宮跟前還要爭吵,你們還不如留著點力氣,去太子跟前獻寵。”


    “多謝母後教誨。”


    “多謝母後教誨。”


    皇後還在不緊不慢的飲茶。


    楚燦幹脆向殿外的蓮兒投去個眼神,蓮兒果真慌不擇路的闖了進來。


    “皇後娘娘!”


    她咬了咬牙,喊道,


    “奴婢常熹殿侍女蓮兒,見過皇後娘娘,奴婢要告發沈側妃私通,穢亂東宮,罪不容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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