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熹殿。


    浴池蕩開一圈圈漣漪,沈青拂裹上浴巾,從水裏踏出,纖細白皙的腳腕還有瑩瑩水珠。


    侍琴不禁望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身材,紅了臉。


    主子這身材,女子看了都沉醉,


    更不要說太子殿下了。


    “主子,奴婢把珍珠養顏膏拿過來了,還有您常用的玉容膏。”


    這些珍珠養顏膏,還是寧玄禮送的。


    沈青拂在同樣是他送的珍稀藥材裏麵挑了幾樣,如雪蓮人參等等,一並加進了玉容膏裏,敷在身上更加白皙。


    塗了這些膏後,


    她身上泛著盈透的光澤。


    軟榻上,她半眯著眼,任由侍琴給她做指甲,鳳仙花和木槿花調的汁子,染在指甲上格外好看,再添上一朵小巧的丹桂。


    “太子殿下送來的那些養顏膏,你們全數分了去,我一個人哪用得完這許多。”


    “主子,這怎麽行,殿下送的那可都是禦賜的,進貢來的,稀罕著呢,奴婢們怎麽敢用啊。”


    沈青拂睜開眸,毫不在意,“我說行就行。”


    “你們都聽好,咱們女人要愛惜自己,女不為悅己者容,女要為自悅而容,可曉得?”


    侍琴似懂非懂,“奴婢曉得了。”


    侍棋噗嗤一聲笑,“主子,這哪個宮裏的侍女都沒咱們常熹殿過得滋潤。”除了可以用禦賜的養顏膏,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還賜了半年的月俸,足夠她們平日花銷了。


    常熹殿。


    太子殿下改的名字。


    沈青拂還有點不習慣這個新的殿名,聽起來略像供菩薩的廟,還是香火常盛的那種,當著寧玄禮的麵,她也隻得違心的說喜歡。


    哪天她非得逼著寧玄禮也要違心說喜歡。


    侍書進來稟告,“主子。”


    “咱們放在芳華殿的眼線來報,元側妃給蕭良娣那兒放了眼線,並給杜奉儀送去了黃金以作拉攏。”


    “知道了。”


    沈青拂略勾了一下紅唇,“侍書的手藝最好,明日要幫我上個憔悴的妝。”


    侍書會心一笑,“奴婢明白。”


    ……


    翌日,芳華殿。


    楚燦端坐,眼底沒什麽情緒。


    “諸位姐妹都是頭一天入東宮,若有不習慣之處,盡管跟我說,我自會為你們安排。”


    她手裏已有太子妃金冊,


    自是可以代執太子妃之權。


    蕭良娣臉上盡是不屑,“元側妃姐姐,如今已經算是半個太子妃了,東宮後院事務繁雜,姐姐可要掌好金冊啊,金冊重得很。”


    白良娣偷笑一聲,借著飲茶的動作遮掩笑意。


    穆良媛感激的看著楚燦,行禮,“妹妹家世不高,能得皇後青眼,皆因家父是驃騎大將軍手下的守將,妹妹實在要感謝元姐姐。”


    楚燦眼裏淡漠,隨意嗯了聲。


    “不要動輒行禮了,大家同為姐妹,不必拘束。”


    “是。”


    正說著,沈青拂姍姍來遲。


    “給姐姐請安。”


    “起來,坐吧。”


    楚燦戲謔的眼神掠過她,淡笑,“沈側妃昨夜沒睡好吧,難怪今日會來遲了。”


    沈青拂失魂落魄,自嘲似的扯動了一下嘴角,“讓姐姐見笑了。”


    她白皙的臉上,眼下的烏青格外明顯,憔悴失落,連眼睛都是腫的,黯然神傷,整個人也沒什麽精神。看上去就知道她一夜未睡。


    這樣憔悴也蓋不住她的容貌。


    蕭良娣向來自負貌美,少見的驚訝了一下。


    楚燦同情的目光看了眼沈青拂,微笑,“今日諸位姐妹已互相見過了,太子殿下政務繁忙,日後也有相見之機,不急一時。”


    “是。”


    謝良媛的臉上似有失落,稍縱即逝。


    陸昭訓隻顧著吃藕粉桂花糖糕,也不抬頭看人。


    杜奉儀不說話,一直緘默。


    楚燦繼而道,“前些日子,我手抄了女論語一書,頗有心得。皇後娘娘又向來都喜歡人品貴重的女子,諸位姐妹不如也迴宮抄錄一份女論語,明日呈送上來。”


    蕭良娣臉色微變。


    這還沒正式當上太子妃呢,就要立威了。


    白良娣心直口快,“元姐姐,您深得皇後娘娘喜歡,我們就不跟著摻和了,手抄女論語這樣的事,還是隻有姐姐才配得上。”


    她竟當眾反駁。


    楚燦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沈青拂人畜無害的眨了眨眼,“白良娣,太子妃的意思,也是為了我們好啊。”


    白良娣臉色變了又變。


    太子妃!


    這沈側妃竟然稱唿楚燦為太子妃!


    楚燦微笑,語調順暢,“我手持太子妃金冊,自要為皇後娘娘分憂,諸位姐妹,莫不是要否定皇後娘娘吧?”


    蕭良娣喲了聲,“元側妃姐姐真是深得人心啊。”


    她咬了咬牙,哼,太子妃,什麽太子妃,還沒行冊封禮呢,就算不上太子妃!


    杜奉儀若有所思,並未說話。


    隻聽楚燦道,“今日就這樣吧,你們都退下。”


    “妾告退。”


    ……


    數日過後,太子殿下都未曾進過後院。


    這些新人他誰也沒見,隻在乾清殿處理政務。


    蕭良娣已派人去了數趟,邀太子殿下用膳,太子也不曾應允。


    “主子,芳華殿的眼線來報,說蕭良娣一直想請殿下過去用膳,目的是為了對元側妃有所動作,元側妃知曉此事,心中已有防備。”


    侍琴遞上魚食,“不過蕭良娣卡在了第一步,殿下一直沒應允她。”


    沈青拂一邊喂魚,一邊拿支魚竿往水缸裏攪了攪,這下,魚池活泛多了。


    她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幫她一把好了。”


    乾清殿。


    沈青拂遞上一個食盒,“季侍衛,這是我為殿下做的人參茶,勞你送進去,我就不叨擾殿下了。”


    “屬下明白。”


    季長暉轉身入殿呈上食盒,“殿下,這是沈側妃著屬下轉送給您的人參茶,她說不叨擾殿下了,眼下人已經走了。”


    寧玄禮皺眉,“叫她迴來。”


    “……呃,是!”


    季長暉又匆匆趕出去,當太子殿下的侍衛太難了。


    “沈側妃,請留步!太子殿下請您迴去呢。”


    沈青拂意外的轉過身,旋即點了點頭,“哦,是嗎?那我這就迴乾清殿。”


    她一身鵝黃色繡芙蓉花裙衫,步態輕盈,進了殿內。


    寧玄禮記得她這身衣裳是當日在百花園穿得那件,不自知的勾起了唇角,“跑得這樣快,都不想見孤嗎。”


    沈青拂從容的走到他身側,


    “隻是送一碗茶罷了,殿下政事繁忙,妾不願叨擾。”


    他視線落在她新作的指甲上,“你這雙手生得纖長白嫩,已是足夠漂亮了,怎麽還配上這樣的指甲,倒是好看。”


    沈青拂笑了笑,“殿下的墨用完了,妾給殿下研墨吧。”


    那雙手扶著墨條,一點一點的研磨。


    格外好看。


    寧玄禮看了好一會,才垂眸接著批折子。


    未過多時,季長暉又進來請示,“殿下,蕭良娣想請您於午時往永安殿一同用膳,您要去嗎?”


    “孤沒空,不去。”


    寧玄禮隻埋頭批折子,“她是不嫌絮叨得慌嗎,每日都讓人過來問。”


    一旁研墨的沈青拂卻歎了聲,“哎,妾聽聞蕭良娣為了討殿下高興,一直在忙著研究新菜式,聽說那白玉蹄花清脆酸甜,咬一口都要迴味無窮,花膠蟹爪羹,甘美異常,還有一味素錦蓮藕,佐上時節下最鮮嫩的筍尖尖,更是清香好滋味了,殿下,您就不饞嗎?”


    “孤看是你饞了才對。”


    寧玄禮瞟她一眼,“忙活這麽久,才研出這點墨來。正事不好好幹,光想著吃。”


    沈青拂扁扁嘴,“妾手都酸了。”


    寧玄禮捏過她的手,替她揉了揉,語調平淡的迴了季長暉,“既然沈側妃提起,孤就去了也罷,著蕭氏好好備著,孤和沈側妃同去。”


    “屬下明白。”


    季長暉趕忙迴了蕭良娣身邊的楊柳,“殿下同意了,午時便會過去。”


    楊柳大喜,“奴婢這就去迴主子,多謝季侍衛。”


    她說完激動的就跑了。


    季長暉哽住,他還沒說完呢,怎麽跑得這麽快啊,他還沒說,沈側妃也會跟殿下一塊過去啊。


    巳正時分。


    書案上幾尺高的奏折可算是批的差不多了。


    沈青拂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已經到巳正了啊,也是時候了。


    “殿下,妾記得永安殿那附近還有一座涼亭,正適合下棋,殿下要不要跟妾下兩盤?”


    寧玄禮捏了捏她的手,“阿拂今日這麽勤快給孤磨墨,叫孤怎麽迴絕。”


    “那就謝過殿下啦。”沈青拂笑著貼近男人的側臉,親了一下。


    寧玄禮耳畔陡然泛紅,跟著墨眸染上一點欲色,他傾身,她卻利落的旋身躲了開,鵝黃色的長裙在空中轉了個圈。


    “走嘛,殿下,下棋去。”


    她搖晃著手裏的團扇,遮住唇間笑意,那雙眼分明慧黠,又很快變得純淨清冷。


    寧玄禮視線難以移開。


    ……


    永安殿,附近涼亭。


    冷暖玉棋子觸手生溫,黑白對弈,各占棋局一半,難分勝負。


    本是打算多下幾盤,豈料這一盤下得都如此之久。


    寧玄禮很有興致,能跟他殺得有來有迴的人不多,棋局的趣味就在於,破招,解招,拆招,可若是無棋藝相當之人對弈,對個幾迴合便被殺退,又何來交手的樂趣。


    “阿拂棋藝不錯。”


    “妾隻為了贏,什麽都做得出來。”


    她說著落下一棋,看似自殺的一步,卻逼迫他被迫入局,也要跟著被吃掉一大片子。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哪裏算得上高明。”


    “以身為棋,要的是氣魄,跟膽量。”


    她的棋似乎有起死迴生之勢,隱透出一種寧為玉碎的架勢。


    寧玄禮淡淡一笑,“阿拂怎麽知道,孤就一定會輸給你呢。”他說著也落下一子,鋒芒畢露。


    沈青拂不緊不慢的跟著下。


    隨即,捏起一顆他的白棋子,慢慢把玩,“妾不止想贏棋……”


    寧玄禮挑眉,“還想贏什麽?”


    她拉過他的手,把棋子按在他手心,“妾還想贏殿下的心。”


    寧玄禮陡然怔住。


    冷暖玉棋子的溫度,豈能比上她手的溫度,她繼續攏著他的手,帶他捏住白棋落在棋盤上,這一步,走錯歧路,一子錯,滿盤輸。


    她佯裝驚訝,“哎呀,殿下,你輸了呢。”


    寧玄禮眸色晦暗不明,翻湧起波瀾,抱著她坐在棋桌之上,“阿拂這樣下棋,對孤公平麽?”


    沈青拂慢悠悠哦了聲,“那不然,殿下罰我?”


    他抱住她腰身的手逐漸收緊了力道,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她的嘴唇,有點疼,更多的是麻。


    “一會兒迴乾清殿。”他嗓音啞感。


    沈青拂被他擁著,她頭搭在他肩膀上,目光卻看向天空,太陽正掛在正中央的位置,已是午時了,她紅唇的弧度輕輕一勾。


    午時。


    永安殿,走廊上。


    蕭沉玉等候楚燦的到來,見她果然應約,心中不免浮上逞意。


    “元側妃姐姐安好。”


    楚燦冷淡的望著她,“蕭良娣,你派人找我何事。”


    “妾聽聞姐姐的命格跟殿下相克,妾於坊間尋了一位高人,可以更改命格,姐姐不如一試?”


    蕭沉玉笑裏都是嘲意,“也免得姐姐日夜為此事憂心了。”


    楚燦無動於衷。


    蕭沉玉有些驚訝,她居然不生氣?


    她咬了咬牙,繼續激她,“姐姐自己命格不祥也就罷了,若是日後衝撞了殿下,可怎生是好?”


    楚燦話音平靜,“那就不勞你操心了。”


    蕭沉玉有些急迫,午時已經到了,殿下馬上就會從走廊上出現,她必須激怒楚燦才行。


    她也就不跟她客氣了,“姐姐,我大祁可沒有不祥之人能做國母的,你也不想想,你這樣的人,配嗎?”


    “你!”


    楚燦臉色微變,一下揚起手。


    這一巴掌就要打在蕭良娣臉上。


    蕭沉玉懼怕似的後退一步,隻要楚燦動了手,就會恰好被太子殿下看見,她懼色中藏下一絲得逞的笑意。


    然而,令她意料之外的是,楚燦這一巴掌卻沒有打下來,而是停在了空中。


    楚燦輕蔑一笑,“你請了殿下午時前往永安殿用膳,以為我不知道?”


    蕭沉玉臉色一變。


    楚燦壓低聲音,“蕭良娣,我會讓你知道,自作聰明的下場。”


    她說著這隻手反扣住蕭沉玉的手,徑直帶著她的兩隻手按在自己脖子上,使勁掐住,楚燦大驚失色,頓時無法唿吸了一般。


    “蕭良娣,你,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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