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和合殿。


    十幾個宮女太監守在宮外,兩名內廷女史陪伴在昭宸貴妃身側。


    宮妃母家入宮覲見,


    這還是陛下登基以來的第一次。


    一道珠玉相間的簾幕隔開,昭宸貴妃位於主位,珠簾外鋪著一層紅色地毯,擺放著兩把紅木座椅。


    靖國公夫婦入內,行君臣大禮。


    “臣參見貴妃娘娘,願娘娘長樂無極。”


    “臣婦雲氏參見貴妃娘娘。”


    “父親,母親,請起。”


    沈青拂說著自珠簾後走出來,行禮,“請父親母親受女兒一拜。”


    靖國公夫婦趕忙扶起她。


    “貴妃娘娘,您已是萬金之軀,身懷龍裔,豈可對臣夫婦行大禮啊。”


    沈青拂仔細瞧著父母兩人的容色。


    靖國公沈不言身著官服,官帽下的發色烏黑明亮,不見一點白,可見他容光煥發。


    母親雲蕊同樣是端莊秀麗,


    烏發如雲,佩戴著的發簪多用珠玉瑪瑙,富貴雍容。


    三人相見,同是欣慰的神情。


    沈氏一門就該如此繁盛。


    沈青拂以女兒身份與父母敘舊,談及幼弟和家中親眷,又提起近來家中趣事,過半晌後,再次坐迴了主位。


    隔著珠簾,靖國公夫婦落座。


    隻聽沈青拂道,“父親位列一等國公之位,朝堂之上,應多為陛下分憂才是。女兒久居深宮,不宜論及朝政,所言也隻為提醒父親。”


    “多謝娘娘教誨提點。”


    沈不言拱手,“陛下君恩深厚,臣感佩不已,自當為陛下分憂解難。”


    “父親母親年歲漸漲,平日也需擅自保養,四時四節各有秩序,按照節氣時令保養身體,才是大益。眼下將至初夏,春末的東西若過了時,不宜留著,就除了去吧,可不要不舍得呀。”


    “臣明白。”


    沈不言麵上不動聲色。


    心中料定阿拂說的這句話,必定有深意。


    他迴應道,“娘娘主理後宮,終有辛勞,臣與夫人雖於宮外,也日夜為娘娘與皇嗣牽掛祈福,娘娘也要安心養胎。臣素知娘娘勤勞,許多小事上,娘娘不必親自動手,臣……多嘴,凡事還是交給下人去辦為好。”


    “父親所言極是。”


    沈青拂微笑頷首。


    看來父親已經聽懂了,甚好。


    靖國公夫人雲蕊插不上什麽話,隻望著阿拂,欣慰笑道,“娘娘寬宏,陛下恩德,臣婦感激不盡。”


    沈青拂微笑,“母親言重了。”


    母親一向單純,


    沒有聽懂也很正常。


    父親向來疼惜母親,所有髒活累活都不叫她知道,他都是一個人辦,把母親養得溫柔似水,單純善良。


    “還記得從前在家中,常與母親對詩作畫,今個兒我睡醒時,閑來無事打發辰光,便作了一首打油詩,原也是不值得說出來的。”


    沈青拂挽著手帕,掩下一聲女兒家羞澀的笑。


    像小孩子一樣那麽愛鬧愛玩,還望著父母能為她的詩好生評價上一番。


    雲氏含笑道,


    “娘娘既有興致,說來也罷。”


    “好,那女兒就獻醜了,不過是一首尋常的小詩,父親母親就權當聽著玩吧。”


    沈青拂慢慢道,


    “主有楊柳客有酒,”


    “戰過玉門渡寒秋。”


    “除卻烽煙燃星鬥,”


    “蕭瑟聲聲誰挽留。”


    雲氏誇讚道,“娘娘的詩寫得很好。”


    沈不言若有所思。


    心中默默記下全詩,打算迴府後好默寫下來。


    他旋即笑道,“娘娘蕙心蘭質,才情橫溢,隻是心性還如同孩童一般,眼見著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父親……”


    沈青拂坐直了身,“哎,多謝父親提點啦。”


    該傳的話也已經傳完,今日也可以結束了。


    打了半天謎語,嗓子也幹了。


    她吩咐兩名女史端上茶點,再與靖國公夫婦寒暄半晌,往下說的也隻是有的沒的了。


    約摸一個時辰後,


    時間到了,靖國公夫婦便離宮退下。


    沈青拂漫不經心的飲下一口溫牛乳,懷了身孕連茶水酒水一類的也不能喝了。


    她低覷著。


    這杯中幹淨純白的牛乳顏色,映著她的倒影,還真是與她這副溫柔純淨的樣子,相得益彰啊。


    ……


    靖國公府。


    書房。


    靖國公沈不言傳來葉敘。


    他憑借記憶,快速寫下那首詩,遞給了葉敘,“你來看看,這其中可有何深意。”


    葉敘瀏覽了一番,


    隻是尋常詩作而已,沒什麽不同。若說優秀,也談不上有多優秀。


    他不禁問道,“國公爺入宮覲見昭宸貴妃,從宮裏遞出來的,便是這首詩麽?”


    沈不言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轉而道,“你看出什麽沒有。”


    葉敘一哽,隻得再看。


    看來這首詩很重要,內有乾坤。


    他看了半晌,恍然大悟,拿著紙頁遞到靖國公跟前,手指橫著一掃,“這麽看就對了,國公爺您瞧,這是首藏頭詩,所藏四個字,正是……”


    主戰除蕭!


    沈不言頓時興奮起來,大笑。


    “哈哈,原是如此啊!”


    他不禁更加欣慰了,他就知道阿拂讓他進宮覲見,不會隻是單純見一麵那麽簡單,什麽想家,那都是借口。


    “這個蕭字,恐怕是指的蕭家。”


    沈不言默然思索了一番。


    蕭家世受封蔭,到了蕭氏這一代,父親在朝為官,做了參知政事,女兒在宮中做了昭儀。


    阿拂這是打算一口氣直接除掉蕭家……


    沈不言不由得一凜。


    哎呀,著實是甚肖其父啊。


    “這前麵主戰二字作何解釋?”


    想必主戰這兩個字,就是除去蕭家的關竅。


    戰?能和誰戰?


    葉敘思忖道,“我大祁國力強盛,早在先帝爺敬文帝時,就已東征東瀚,西平西疆,到了咱們陛下這兒,那就更不遑多讓,五年前就已橫掃南漠,如今,也就剩下北淵了。”


    北淵?


    沈不言略微皺眉,“北淵不是一向安靜嗎。”


    葉敘點頭,“正是。”


    朝中並無北淵作亂的消息傳來。


    一定要主戰,隻能是大祁率先戰之,也就是直接侵略對方領土。


    這樣的事,


    尚前還絕無僅有。


    就算當初陛下征討南漠時,那也是由於南漠率先攻占了平雲關,當然後麵陛下燒毀降書,直殺南漠,那就是後話了。


    葉敘思忖半天。


    平靜道,“如果當真有人提出征戰北淵,那蕭家是一定會站在主和派一方的。”


    蕭家一定會主和,


    曆來大祁史上哪次東征西討,蕭家都是站隊主和派,世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戰爭,任命武將,就會使武將的權力大於文臣。不僅如此,前線用到軍餉之處,還需要朝臣上貢,所以主和一方,大多是不願自己家族的利益有損。


    更不要說,蕭家曆來貪了多少。


    怎麽舍得拿出來充作軍餉。


    沈不言驟然大笑一聲,“那不正好?”


    想必是阿拂已經得知聖心,陛下近來已有征討北淵之意,故而可以借此機會,除去主和派的蕭家。


    哈哈,這不就正是主戰除蕭!


    這迴就通了!


    葉敘提醒道,“國公爺,可是如今朝中並無消息傳來,聖心難測,陛下的心意誰也說不準,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為好。”


    “聖心難測?”


    沈不言難藏笑意,“嗬嗬,或許吧。”


    靖國公顯然早已有除去蕭家之心。


    除去蕭氏,昭宸貴妃的地位也會更為穩固。


    葉敘繼而道,“國公爺執意如此,那不如選幾人於朝堂之上提及,迂迴而動,一人主和,一人主戰,互相反駁,這樣也不會使陛下懷疑到國公爺頭上。”


    沈不言很滿意的點頭。


    就選上幾個新入朝的寒門弟子,他們為求擢升,最愛在朝堂上嘩眾取寵,又都是能言善辯之輩,那辯論起來相當熱鬧。


    反正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


    蕭家主和,必死無疑。


    ……


    議政殿。


    近來到了夏初,節氣轉暖,仿佛人們的心也更為浮躁了。


    眾位朝臣彼此議論。


    吵吵嚷嚷,也聽不清都在議論些什麽。


    直到一聲唱喏,“陛下駕到——”


    眾臣紛紛噤聲。


    “臣等拜見陛下。”


    “參拜陛下。”


    “眾卿平身。”


    寧玄禮眼神淡漠鋒利,掃了一眼眾人,落座於明黃色龍椅之上。


    他一身朝服,嚴謹威嚴。


    縱然每日五更起都會上早朝,他也從未覺得乏味。


    雖然偶有慵倦之時,


    但近來阿拂有了身孕,這令他難掩喜色,心情也比從前舒暢多了。


    眾臣看著陛下似乎心情不錯。


    於是暢所欲言起來。


    “陛下,臣聞聽江南今年又獲豐收,此乃喜事,臣恭賀陛下。”


    寧玄禮平淡道,“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富足,確為喜事。朕心甚慰。”


    “啟稟陛下。”


    顧禦史站出來說道,“臣聽說大理寺卿柳大人,近來嚴刑峻法,於大理寺內審問罪囚,也多用酷刑,因而審死了不少囚犯,臣以為此舉未免太過狠厲,終有不妥。臣身為禦史,有監督官員之責,隻得如實上報。”


    柳聿臣神色平靜。


    他就是來當酷吏的,又如何?


    何況那些罪囚都是北淵暗探,縱是殺之,也是奉了陛下旨意。


    隻不過朝中除了他無人知悉此事。


    柳聿臣悠然一笑,“顧禦史年邁,眼睛花了,本官何曾用過酷刑,那都是照著葫蘆畫瓢呢,前任許多大理寺卿怎麽處置犯人,本官也是依樣照做而已。”


    顧禦史淡淡道,“陛下,臣隻是據實稟報。”


    寧玄禮平靜嗯了聲。


    “眾卿,還有其他事麽?”


    顧禦史有些驚訝,陛下竟然對柳聿臣的行為未置一詞?


    他略做思忖,退迴原位。


    如此看來,柳大人頗得陛下倚重,前途不可限量。


    他也沒有必要非要硬著頭皮檢舉。


    自討苦吃。


    當個禦史做個言官,也要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若真的拂了聖意,隻會下場淒涼。


    眾臣繼而議論起,秋狩之事。


    距離秋狩還有三個月,木蘭圍場如何打理,繪錄現場的官員又該如何安排。


    約摸半個時辰後。


    靖國公沈不言朝身後排在末尾的小官遞了個眼色。


    有人即刻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微臣官職低微,人微言輕,所以也就直言不諱了。”


    “有話就說。”


    “是,陛下。”


    “微臣以為,如今我大祁國富力強,又逢江南豐收,糧草豐盛,國土廣袤無垠,唯缺一塊版圖。”


    眾臣驚訝的迴過頭去。


    “這……”


    “依你之言,是要陛下下旨征討北淵?”


    又有人站了出來,高聲反對道,“微臣以為不妥!”


    同樣排在最後的小官員。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了辯論。


    蕭參知嗤之以鼻。


    這群寒門,隻知道嘩眾取寵,企圖引起陛下的注意罷了。


    大部分的人都迴過頭去聽那兩人議論。


    “北淵國境偏僻,距離我大祁數千裏,且不論行軍過處,有多艱難。縱是臨兵列陣於北淵邊境,尚不熟悉地形,實於我軍不利。”


    “望陣退縮之輩,焉敢上疆場?”


    “北淵素來與我大祁交好,我們若貿然出兵,總需要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大祁天威所至,這就是理由!”


    “不能戰!”


    “必須戰!”


    “還是要以和為貴啊!”


    “早日滅了北淵,一統天下,我大祁國力必將空前絕後!”


    ……


    柳聿臣聽著這些議論,一言不發。


    雖然今日眾臣已提起許多政事,這兩人再議論是否征討北淵已不顯得刻意。


    但他還是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隻有陛下和他知道,北淵派遣了暗探刺駕,這兩人不可能知道。


    或許隻是偶然提起。


    主戰,還是主和?


    陛下心中早有聖裁。


    寧玄禮眼底波瀾不驚,輕描淡寫的語氣,他卻未置可否,“眾卿爭執不下,難有決斷,今日便寫奏疏呈上,一齊送進養心殿。”


    “臣遵旨——”


    “臣遵旨——”


    今日早朝過後,眾臣遞上奏疏。


    主和,主戰,各占一半。


    蕭參知毫無意外的主張和平,理由也無非是那幾個,出師無名,唯恐戰敗,損兵折將,糧草軍餉。


    但這主和派之中,


    所呈上的理由,不外乎都是這幾個。


    顯然是蕭家領頭呈上主和書,身後就有跟著的。


    養心殿傳出消息。


    陛下龍顏不悅,其中緣由不甚清楚,養心殿的宮人們都被安排著跑去樹底下粘知了,怕是知了太吵,犯了陛下龍興。


    近些時日以來,


    朝中眾臣爭執不休,主和還是主戰,始終難分高下。


    隨後,大理寺卿柳聿臣提出主戰。


    都知道柳大人近來頗得陛下倚重,柳大人的意思,或許就是聖意,因而有不少人又跳到了主戰派。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也無實據。


    不過眼見著主戰派的勢力越來越大,蕭家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蕭參知屢次聯名上書,


    呈請陛下主和,字字懇切,看似要為大祁百年江山考慮,半點沒有個人私心在裏頭。


    主和派的上書送進了養心殿。


    多日以來,如同流水一般,說的無非還是那幾句耳熟能詳的話。


    “他們請朕要為大祁百年基業,慎而重之,不要愧對諸位先皇。”


    寧玄禮修長冷白的手指捏著這一本奏章,隨意扔在地上。


    “怎麽,莫非朕執意征討北淵,就成了不孝?”


    裴今故趕忙撿起來,“陛下息怒,朝臣們胡言亂語,陛下責罰他們也就是了,奴才不懂這些軍國大事,不能為陛下分憂。”


    “你這是在裝糊塗。”


    寧玄禮淡淡瞥他一眼,“近來再有送上來的奏折,一律擋在養心殿外,朕不想看。”


    “奴才明白。”


    “你下去吧。”


    “嗻。”


    養心殿安靜下來。


    過於安靜,幾乎能聽見陛下平穩的唿吸聲,他默然許久,開了口。


    “重九。”


    “卑職在。”


    魚九十九於暗處現身,“陛下要卑職所查,卑職已查清楚了。”


    “說。”


    “蕭參知家中黃金數百萬兩,都藏於密室之中,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官員雅賄,珍寶不計其數。”


    “早在先帝一朝,朕就得知蕭家貪墨。”


    寧玄禮緩慢撥動著手裏的佛珠,聲音平淡,“竟然貪了這樣許多,國之蠹蟲,實在該死。”


    蕭家先祖曾有救駕之功,


    到了如今,卻是一代不如一代。


    眼下已經養肥了,也到該殺的時候了。


    何況要打仗,不能沒銀子,除掉蕭家,應有盡有。


    蕭家竟不知死活還在上書主和。


    生怕動了這堪比國庫的金銀,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哪裏是為了大祁。


    寧玄禮眸色幽深,沁出幾分冷意,“除此之外呢。”


    魚九十九謹慎道,“還有一事。”


    “卑職也是查探蕭家,偶然得知,蕭府二公子……私下納妾,納了三人。”


    “混賬!”


    寧玄禮眼底不乏慍怒,“如今尚有國孝,朕已明令所有在朝為官者家眷不得納妾,竟敢做此目無君父之事,不忠不孝!好大的膽子!”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魚九十九幹脆利落,“不如卑職帶領飛魚內衛,直接清除幹淨。”


    寧玄禮怒火難壓,


    良久才稍微冷靜下來,他眸色晦暗不明,薄唇抿成一條線。


    蕭家主和,必除之。


    既然要除蕭家,宮中蕭氏女,斷不可留。


    “朕自有打算,你先去吧。”


    “卑職告退。”


    ……


    夏時蟬鳴,叫得聲聲讓人厭煩。


    前朝因為主戰跟主和兩派相爭不下,陛下下旨不必再談及此事。


    這件事,似乎就這麽掀了過去。


    須臾時間,已將至夏末。


    陛下近來的心情好像很不錯,上朝也不時有了笑容,笑得從容隨和。


    今日下了早朝,養心殿傳出消息。


    “陛下有旨,春意宮昭儀蕭氏,秀毓名門,甚得朕心,晉為蕭妃,賜珍珠寶石,黃金千兩。”


    曉諭六宮。


    此事,可是近來最大的喜事。


    春意宮。


    裴今故宣過旨意,彎著身子,將聖旨遞給蕭昭儀,“奴才恭喜蕭妃娘娘。”


    蕭沉玉大喜,雙手接過來。


    看了幾遍聖旨,果真是陛下親筆,她就知道,憑借她的美貌,怎麽可能入不了陛下的眼呢。


    “臣妾領旨謝恩。”


    扶桑高興的恭賀,“參見蕭妃娘娘。”


    春意宮眾人紛紛參拜。


    “蕭妃娘娘萬福金安。”


    蕭沉玉趕忙讓人打賞裴總管,再讓人好生送了出去。


    妃位的服飾送了來,上麵繡著鶴紋。


    先前謝貴嬪還曾說她不宜用鶴紋,如今倒是借她吉言了。


    蕭沉玉換上這身湖藍色繡鶴紋錦袍。


    欣喜的一揮長袖,果真繁複美麗,美不勝收。


    她陡然想起了那個位分低她許多的顧婕妤,漂亮的眼眸劃過冷色。


    她已是妃位,教訓個婕妤綽綽有餘。


    “走,擺駕鹹福宮!”


    “是,娘娘。”


    春意宮外停著轎輦,妃位所用的轎輦是用珍貴的柏木製成,清香怡人。


    蕭沉玉坐在上麵,手臂搭在扶手上。


    這身湖藍色的裙擺垂下,她驕傲的目視前方,下巴抬起,眼裏是喜悅與不屑。


    終於到了鹹福宮側殿。


    “蕭妃娘娘到——”


    側殿中,便是顧婕妤的住所。


    春華趕忙行禮,“奴婢見過蕭妃娘娘!啊……”


    她還沒說什麽,就被人按住。


    顧婕妤臉色一變,放下了手裏的磨喝樂,站起身來,“蕭妃,你這是做什麽,春華是我的貼身侍女,她向你行禮問安,有何不對。”


    “一個賤婢,也敢糊弄本宮。”


    蕭妃染著丹蔻的手指扶著耳上的墜珠,她哼笑一聲,“她根本就沒有跟本宮行大禮,說起來,這也是顧婕妤你,教導無方,本宮今日就替你好生教導奴婢,你無需道謝!”


    她說著一個眼神過去。


    左右侍從按著春華的腦袋就往地上磕去,生生磕了好幾下,頭上都撞出了血跡。


    “春華!”


    顧絲綿趕忙過去推開眾人,扶起春華,“怎麽樣,如何了。”


    春華被磕得頭暈目眩,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嗬嗬。”蕭妃冷笑。


    她旋即落座於主位之上,湖藍色裙擺下的腿翹了起來,“本宮還以為顧婕妤是什麽冷血之人呢,怎麽你自己的奴婢倒知道心疼,旁人的奴婢,你就不心疼了?”


    顧絲綿沒有說話。


    知道她早晚會過來興師問罪,如今被封妃位,她少不得要被蕭沉玉欺負。


    這些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什麽恩寵地位,這些本就不是她在乎的。


    所以蕭妃再怎麽惱怒,都無濟於事。


    蕭沉玉頓時臉色一變,“好啊,你還真夠冷靜的。”


    她白皙美麗的手指一抬。


    “給本宮砸了這個偏殿,晦氣得很。”


    “是,娘娘。”


    侍從們開始將顧婕妤的偏殿,所有的陳設都砸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


    顧絲綿依舊麵無表情。


    蕭妃瞥了一眼那床榻邊緣的兩個磨喝樂娃娃,即刻便有人走過去,要砸碎這兩隻。


    “不要!”


    顧婕妤終於開了口,她緊張的衝過去,搶下那兩個磨喝樂。


    “不要動我的磨喝樂,其他都隨你砸。”


    “哼。”


    蕭沉玉輕蔑冷笑,“本宮就是要砸爛,你又如何?”


    她一聲令下。


    “動手。”


    “是。”


    幾名侍從攔住顧婕妤,從她手裏搶過了那兩隻泥質的磨喝樂娃娃,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顧絲綿臉色一白,


    不由得身子一晃,顫抖著手去撿拾磨喝樂的碎片。


    一隻繡著鶴紋的錦鞋跟著重重踩在她纖瘦的手上。


    蕭沉玉拎著裙角,腳下用力。


    她笑意盈盈。


    “這是本宮給你的教訓,你要知道,下次再敢與本宮作對,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


    顧絲綿吃痛的皺緊眉頭,額頭冒汗。


    卻還是不肯鬆開手,手裏依然緊緊攥著那幾塊泥俑碎片。


    “哼,迴宮!”


    蕭沉玉踢開她,旋即揚長而去。


    春華扶著自己的腦袋,趕忙爬了過去,“主子!主子您沒事吧!”


    顧絲綿始終低著頭。


    碎成了這樣,再怎麽補也不可能補迴來了。


    她沒有掉淚,抬起眼眸盯著那道湖藍色的背影,眼裏一下恨出了毒。


    “蕭妃。”


    ……


    養心殿。


    徐尚衣被飛魚內衛“請”了過來,他還蒙著眼,再睜開眼得見天日,人已經在養心殿了。


    他懵然的看了看四周,什麽人都沒有。


    隻有落座於對麵那張雙龍戲珠龍椅上的九五之尊。


    他趕忙行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起來吧。”


    “臣……不知如何就到了養心殿,還請陛下明白示下。”


    “嗯,朕讓人請你過來的。”


    寧玄禮坐姿慵懶隨意,眼神平靜,語調風輕雲淡,“朕有一件事要你單獨去做,你不可告知其他人,明白嗎。”


    徐尚衣頓時冷汗直冒。


    “臣明白!”


    話說到這份上,不明白就是隻有一個死字。


    他狠狠磕頭,“臣願為陛下分憂!”


    “不用如此緊張。”


    寧玄禮嗓音散漫自在,好像在說一件尋常小事,“你手藝甚好,朕要你製一件鳳袍來,要做得精美絕倫,不可馬虎糊弄。”


    鳳袍……


    可宮中並無皇後啊!


    徐尚衣不敢多問,“臣遵旨。”


    隻聽陛下格外平淡的聲音。


    “你製衣所需的費用,朕都會讓人拿給你,你安心去做,隻你一人,要在你的私邸製衣,不可為外人所見,什麽時候做好了,自會有人去找你拿。”


    “臣明白!”


    徐尚衣重重叩首,脊背已爬滿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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