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本不可並肩同行。


    怎麽也得是陛下走在前麵,貴妃走在稍後。


    周遭的奴才們卻都不敢提點,裴今故身後跟隨著許多隨從。


    有人小聲嘀咕。


    “裴總管,咱們陛下跟娘娘豈能並排著走在一起啊。”


    “是啊,這也太不成體統了。”


    “你們豈敢妄議陛下與貴妃娘娘。”


    裴今故不以為然,“都把嘴巴閉上,誰要是敢說出去,那便是不要自個兒的腦袋了。”


    “是!”


    “奴才明白!”


    眾人紛紛噤聲。


    宮道上偶爾有鳥啼聲,輕掠而過,仿佛是方才百鳥朝凰過後,飛出來的一兩隻杜鵑和百靈。


    裴今故記得,


    宮中唯有雀鳥司,豢養了這許多鳥雀。


    看來是昭宸貴妃提前聯絡了雀鳥司,備下了這場百鳥朝凰的盛景。


    可他卻怎麽想不明白,


    究竟如何才能讓百鳥如此聽話,紛紛落下,排布成鳳凰。


    他並未再細想什麽。


    太後壽宴辦得足夠順利,已是結局。


    昭宸貴妃的地位,隻會越來越穩固。


    裴今故始終彎著腰,沉默的跟在帝妃身後亦步亦趨。


    寧玄禮挽著她的手。


    她這隻小手纖細柔軟,掌心溫熱。


    彼此的體溫互相溫暖著對方,他目光溫柔含著明顯的笑意,直到走至輦前,將她一同抱上轎輦,兩人同乘一輦。


    沈青拂從不卻輦。


    就這麽自然而然的跟男人坐在一起。


    季長暉多少有點目瞪口呆。


    跟在禦駕旁側,不敢抬頭看,從前在東宮時,昭宸貴妃就從未卻輦。


    如今與陛下依舊同乘……


    可周圍的人顯然沒一個敢出來提醒的,就連裴總管也不發一言。


    這麽做真的好嗎。


    顯然昭宸貴妃是打從心裏就沒打算著做賢妃啊。


    季長暉默默歎了口氣,


    轉而往後頭看了一眼,還行,倒是都很懂事的低著頭,沒人往上瞧。


    待一同到了未央宮。


    一眾宮女太監都識趣的退了出去。


    寧玄禮將人抱住,她發髻上的雀羽輕盈盈的掃著他的側臉,有點癢。


    他嗓音溫柔低沉。


    “阿拂,薑美人送給母後的賀禮,朕瞧著,應是出自你手,怎麽將你自己的心意拿去送給了別人。”


    他一向知道她的筆跡。


    那些壽字盡管字體不同,但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沈青拂倚靠在他懷中,


    把玩著男人胸前垂下的發梢,慢悠悠道,“臣妾就知道陛下慧眼如炬。”


    話要分怎麽說,


    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她轉過身來,仰望著男人,眼底滿是坦誠,愛慕,“其實那件萬壽圖紋錦被,的確是臣妾吩咐司製房做的,本想著討太後歡喜,可臣妾又想,怎麽才能令陛下也歡喜。”


    她停頓一下,垂下了眼眸。


    “臣妾是有私心,想著百鳥朝凰難得一見,應當也能令陛下歡喜。故而將先前的錦被,另外轉贈給了薑美人。陛下國務繁重,若能得陛下一笑,臣妾也就知足了。”


    沈青拂抬眸,緊張的看著男人。


    “陛下……是否會怪臣妾私心過重。”


    她眼裏亮晶晶的,噙著幾分企盼跟小心翼翼。


    寧玄禮抬手撫上她的側臉,格外輕柔的撫摸著,順勢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阿拂處處為朕考慮,朕怎麽會怪你。”


    沈青拂一下就開心的笑了,方才的緊張也沒有了,“陛下真好。”


    “你的點子這麽多,真叫朕眼花繚亂。”


    寧玄禮慎重而珍視的看著她,“阿拂是上蒼賜給朕的珍寶,朕要好好嗬護,絕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沈青拂眼底的驚訝與喜色同時漾開。


    跟著又像想到什麽一樣,陡然沒了喜色,眼底一黯,垂下了頭。


    “阿拂,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說話。


    寧玄禮心中一緊,知道她這是想到了當初的失子之痛。


    他俯下身來,安慰道,“朕答應阿拂,從今以後,皆是坦途,你相信朕,好不好?”


    沈青拂慢慢牽動起嘴角,略微點了點頭。


    隻見她淺淡的點了一下頭。


    他便欣喜的抱住她,抱了她許久,他曾經深切體會過失而複得,他絕不會再次失去她,抱得格外緊。


    沈青拂靠在他懷裏,


    能清晰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看不見她的眼神,她隻有平靜,沒有方才那些驟變的情緒,紅唇卻勾起,聲音尤其歡愉,“陛下,您抱得這麽緊,臣妾都沒法唿吸啦。”


    他這才鬆了幾分。


    跟著湊在她耳際說了一句話。


    他分明含笑。


    沈青拂臉上泛紅,小聲嘟囔,“不要,臣妾還疼著呢。”


    “也有幾日了,還沒好麽。”


    寧玄禮抱起她放在榻上,“那還是上點藥,好得快些。”


    說著就真的取了藥來,


    他往手指上塗了一點白色滑潤的藥膏,“阿拂,把衣服脫了。”


    沈青拂怔怔的啊了聲。


    他嗓音無奈,“給你上藥。”


    她隻得褪去衣物。


    雖然躺在熟悉的軟榻上,她身體卻繃得很緊,怎麽也放鬆不下來。


    她本就白皙柔嫩的身體,


    真的有幾道淺淡的勒痕,尤其是腿部,這會兒還紅著。


    寧玄禮一點一點的給她上藥。


    好像她是什麽易碎的瓷器。


    冰涼濕潤的藥膏,讓她不禁顫了一下,抓住底下的錦被,越收越緊。


    “……”


    半炷香後,終於塗好了。


    每個地方都沒放過。


    倒是塗得蠻好的。


    “這種藥,消腫止痛,塗上一會,就不會再疼了。”


    寧玄禮眼神專注認真,“如何。”


    沈青拂望著殿中的鏡子,照著自己此刻的身影,她聲音生澀,“臣妾不痛了。”


    寧玄禮笑著揉了揉她發頂,“為何這麽緊張。”


    外麵已至深夜。


    他為她蓋好被子,將她蓋了個嚴嚴實實,“睡吧,好好養幾天。”


    她乖巧的嗯了聲。


    目送了男人起身離去。


    她單手撩開被子,走到那麵修長的銅鏡跟前照了照。


    除了是被珠鏈勒的,


    更多的是……


    沈青拂看了眼自己腿心,麵無表情的拿了點藥膏,又厚厚的覆上了一層。


    ……


    和聲署,深夜。


    當值的宮女都陸續離開,德妃的儀駕卻適時的過來,張揚得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德妃娘娘到——”


    楚燦麵色難看,勉強保持氣度,“謝大人,本宮要你做的事,你為何不做。”


    此刻已無外人,她索性說話直白。


    謝搖光微笑,“德妃娘娘何出此言。”


    楚燦掃了一眼和聲署放置的各類樂器,沒有編鍾。


    她不禁窩火,“怎麽,謝大人明知故問麽?”


    謝搖光不解的望著她,“下臣不懂。”


    “和聲署諸多樂器,怎麽獨獨少了編鍾!”


    “編鍾保養不及,陡生裂痕,自然是拿去金繕所修理了。”


    楚燦愣了愣。


    這麽說,他的確聽了她的安排,那為何太後壽宴上……


    她冷冷道,“薑美人的編鍾是昨夜才損壞的,她何以一夜之間就拿出一件萬壽圖紋錦被來,縱是司製房連夜趕工,至少也要兩日時間。”


    “哦,此事,下臣就不得而知了。”


    “你……!”


    楚燦攥了攥手指,目光冷沉下來,“若謝大人當真為本宮效力,太後的壽宴便不會像今日這般順利。”


    謝搖光反而一笑。


    “德妃娘娘,難道沒有聽過,人不該與天鬥麽?”


    楚燦周身一震。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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