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春末夏初的午後並不熱,相比京城的其它地方,這裏也許是風水更好些,冬暖夏涼,


    但此時此刻,卻充滿了冷冽肅殺的氣息,


    特別是在操練場臨時搭起的擂台上。


    擂台的左邊是左臂劍修,紅發胡姬卓凡,


    擂台的右邊是九品慫修,大乾公主桃枝,


    小鳶本來勸過她們不要再打了,但被這兩個在自己麵前向來硬氣不起來的少女一起喊了‘閉嘴’,她也不敢多說什麽,


    她隻能坐在台下眼神躲閃,時不時跟旁邊的靈兒搭搭話,說一些有的沒的。


    書樓的二層,國師的書房裏,


    白長芸坐在太師椅上,懷裏抱著林一帆,師徒二人從窗台上一起看著樓下操練場的比武,


    林一帆抬頭看看師父,盡管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撲克臉,她一隻手抱著自己,一隻手美人托腮,


    但師父的腳趾已經出賣了她。


    剛剛到家師父也沒來得及脫鞋就迴書房了,


    粉嫩白皙的腳趾夾著紅底高跟鞋的鞋麵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跟師父相處久了以後,怎麽感覺這個人人都說猜不透的冰閻王,還挺好猜的,


    總是會有一些細微的小動作,


    不過仔細想想,別人連多看白長芸一眼都不敢,誰能跟自己一樣在她身邊觀察她七年……


    這又發現一個白長芸的興趣愛好,還喜歡看修羅場,


    雖然自己也愛看。


    林一帆抬起頭眨巴了下眼睛,


    “師父,你說桃枝姐姐和卓凡姐姐誰會贏啊?”


    白長芸語氣冰冷平淡,好似漠不關心,


    “不好說,桃枝修為最近有所精進,快摸到八品門檻,太後這才讓本座帶她出來遊曆一番,望能找到機緣突破八品。”


    林一帆皺了皺眉頭,這件事上他是比較站卓凡的,


    畢竟三年了,桃枝胸口三年前就是個平板,現在還是個平板,沒有一點進步,


    卓凡就不一樣了,微微隆起,要大上一些,


    大的就要更有道理,


    小孩嘛,自然有奶就是娘。


    林一帆接著說,


    “那師父,卓凡姐姐不是危險了嗎?她重新修煉,現在才到氣玄境,還差一口氣破九品。”


    白長芸搖搖頭,


    “不一定,論實戰卓凡要有經驗得多,而且畢竟是桃枝。”


    林一帆也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個結論,


    確實,畢竟是桃枝。


    這場對決,是桃枝主動和卓凡提出來的,卓凡也無法拒絕,


    她雖然知道點到為止,千萬不能傷了桃枝,但她也是相當的有鬥誌,畢竟是為自家小姐而戰,


    她不想輸,就好像輸了這場對決,就會失了小姐的心,或者說任何一場對決,她都不想輸,


    一想起小姐對自己萬般的好,就好似小姐那俊俏的麵容離自己好近好近,一定要贏,表情決絕。


    林一帆看看操練場旁亭子裏在跟靈兒插科打諢的小鳶,


    師姐真是罪孽深重。


    擂台上,


    桃慫慫自然是不敢貿然出手的,她桃枝有她的公主戰法,穩健為上,


    但卓凡多年的戰鬥經驗告訴自己,


    不能低估對手,


    對上修為比自己高的對手,先要看清對方的招數,摸清實力,這才有機會取勝。


    於是又出現了似曾相識的一幕,兩人對峙,一站就是半炷香……


    旁邊的小鳶應該是跟靈兒說了什麽很欠揍的話,被靈兒揪著臉皮差點拎起來了,


    桃枝看那動作,莫非那個女侍衛,也是新垣鳶鳶的朋友……


    自己早該猜到的,自己也不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們看起來很熟悉,


    本來就已經放棄了當她最好的朋友的打算,但現在看來,自己前麵還有靖王世子,還有那個女侍衛,再加上眼前這個紅發胡姬,我是第三,不對,第四了……


    不行!我至少要當她前三的朋友!


    卓凡銳利的直覺發現了桃枝走神的破綻,左手執劍而出,


    錚!


    兩柄未開刃的劍碰撞在一起,發出嗡鳴響聲,


    剛剛還道心堅定的桃枝已經被這一劍砸得有些動搖,


    有點怕了……


    越是露怯,越是有破綻,


    卓凡迅速側步移身,劍身間嗡鳴擦過,發出顫動,桃枝的格擋被卓凡卸掉,


    卓凡換步到桃枝身後,一個反手持劍,


    桃枝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來不及再防,劍已經架在了桃枝的脖頸上。


    雖然在入品高手中,九品算是最低,氣玄更是不值一提,


    但在全體劍修當中,九品已經很強了,


    畢竟九品之前,還有練體境、感氣境然後才到氣玄境,


    桃枝空有九品的修為,沒有九品的意識,戰鬥中突然的走神,是致命的,再加上被人占了優勢後又馬上膽怯的性格,


    還真是輸得不冤。


    坐在師父腿上的林一帆點點頭,


    隻能說畢竟是桃枝。


    擂台上,桃枝雙腳一軟,跪坐在了地上,眼淚珠子大滴大滴的掉,剛剛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還好這個劍沒開刃。


    卓凡贏得也懵,


    這就贏了?


    她看著手中的劍,還有哭泣的桃枝,


    她增加了一條錯誤的戰鬥經驗,


    不能高估對手。


    白長芸猜出了卓凡的心中所想,暗歎,


    哎,所以說不能跟臭棋簍子下棋,會越下越臭。


    但桃枝越哭越傷心,就好像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似的,一臉委屈巴巴,可她也不是故意哭的,


    在宮裏,在有錦衣衛在身邊看著的時候,她從來沒哭過,倒也不是因為她有多堅強,


    隻是不敢哭罷了……


    其實她也沒多在意這場對局的勝負,至少沒有卓凡那麽在意,


    但這一局輸了就如同點燃火藥桶的一根蠟燭,


    她有一種在宮中未曾有過的感覺,就像國師府和皇宮有什麽不一樣似的,


    明明白長芸也在這,她也經常出入皇宮,她會把自己哭鼻子的事情匯報給母後吧……


    可是,就是忍不住,若是被母後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出什麽事,


    關於太後,桃枝的恐懼和壓抑都刻進了骨子,在馮公公死時,自己甚至不敢去和母後爭上一句話……


    看著桃枝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卓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哭的這麽厲害,是因為自己贏了她?


    難道對公主來說,勝利也是那麽重要的事情嗎?


    卓凡也發現自己一定要贏,對贏下對決有很深的執念,也不全是為了自家小姐,


    還有怕,


    怕輸了以後,會惹的自己和妹妹挨鞭子,這是有些忘不掉的條件反射……


    卓凡看看桃枝,莫名的有些同病相憐,


    她把鈍了的劍放在地上,


    走到桃枝麵前蹲下身子,


    “公主別哭了,您是小姐的朋友,是奴婢無禮了。”


    朋友,


    這兩個字觸發了桃枝的安全詞,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在卓凡身上,


    “嗚嗚,你是,你是好人,嗚嗚,嗚嗚,可是,可是本公主就是忍不住嘛,嗚嗚……”


    小弟子能感覺到自己被師父抱得更緊了些,


    師父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瓜。


    白長芸知道桃枝在想什麽,也知道桃枝在為什麽而哭,


    她能感同身受,因為自己也曾經曆過,


    那是一種壓抑到極點之後的爆發,


    她想的一定和自己那時想的一樣,


    ‘終於有機會,離開皇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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