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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這大雨實在來的不是時候,可它畢竟在下著,杜榮早已躲進佛殿內避雨,他也不願錯過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決鬥,就在門口站著看。


    這的確是一場震驚人心的決戰,更奇特的是決戰雙方居然是一人一槍,實在令人無法置信。


    “這陽逆槍竟然真的有了靈性?”杜榮的心中驚起滔天巨浪,暗道:“這世上竟真有這樣的古怪之事,如果……”杜榮慢慢的笑起來了,他想到一種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實在很大,“等到雙方兩敗俱傷時,我便能輕易的取的這魔槍,到那時,天下間還有誰人是我的對手!”所以他已經笑了。


    杜榮的笑總是掛在他的臉上,可他和白雪不一樣,杜榮認為笑是一種武器,是殺人的武器,這件武器他一直用的很好,白雪不同,白雪的笑是一種力量,一種能夠讓他堅強和努力的力量。


    這兩者或許聽起來差別不大,可如果你仔細的辨別,還是會發現有很大的區別。


    現在,杜榮在微笑,笑的很鋒利,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腰上被抵住了一把堅硬的利刃。


    堅硬且冰涼的刀鋒,似乎帶著秋意。


    杜榮還是在笑,到了這時候他更加要笑。


    他笑著說:“豪大將軍,灑家一直認為我們是同一路的人。”


    “我們不是一路人,從來都不是。”


    這時候隻有豪命還能動,他和杜榮一樣都一直沒有參戰,他們都是最後的勝利者,或者說,豪命是最後的勝利者。


    豪命右掌上的短刀的確很鋒利,他確信隻要輕輕的一刺,杜榮這樣一身肥膘的腰就會很容易軟綿綿倒下,不過為了確保萬一,他還是順手又點住了杜榮背上的大穴。


    現在,杜榮才真的隻能笑了,不能笑,難道還要哭嗎。


    “灑家不明白,豪大將軍為何要這麽做?”


    豪命也笑了,他放開了放在杜榮腰上的斷刃,卻放到了杜榮的脖子上。


    杜榮這次真的驚住了,他失聲道:“你……”


    豪命終於開口了,他說道:“我什麽……”他的聲音居然又變了,變得沙沙啞啞,低沉而有磁性的魅力。他的聲音也帶著微笑的感覺。


    “這聲音?”杜榮喃喃道:“你……你不是豪命!你究竟是誰……”


    “噓……”豪命輕聲道:“請小聲說話,否則你就永遠也說不了話了。”


    他這話說得很小聲,甚至如夢呢一般,可聽在杜榮的耳裏卻讓他的心裏一涼,不知道為何,杜榮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或許很難過這一關了,隻因豪命說話的語氣讓他想到一種人。


    一種以殺人為生的人,曆史給了這種人有一個很貼切的名字殺手。


    “你不是豪命,他沒有這麽好的輕功。”杜榮肯定道:“灑家雖然有些心神恍惚,可天底下能夠悄無聲息的接近到灑家身邊的人絕不會超過五人。”


    豪命輕聲歎道:“我的確不是,杜大當家的好心思。”


    “好心思?”杜榮已經嘴裏有說不出的苦澀,他道:“易容術雖然神奇,可要做到完全便能另一個人並不可能,可絕沒人能想到你會易容成一個近十尺的巨人,何況豪大將軍常年駐守軍營,江湖中人並不算熟悉,這樣一想來,易容成他的確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豪命道:“哦?”


    杜榮問道:“從第一次灑家的護衛死開始,到白農華的死,全都是你的傑作?”


    豪命道:“是。”現在,他已經不需要在隱瞞了。


    杜榮不解道:“這前兩人的死,可以想象不難,可那白農華的死,明明有烏靜靜作為人證,當時更有陽春在側,灑家實在不明白閣下是怎麽殺了白大老板的。”


    豪命道:“你想知道?”


    杜榮道:“想得要命。”


    豪命歎道:“你可還記得素心說,白農華死的時候是幾時?”


    “三更!”杜榮肯定道:“兇手出門當時正好三更鼓響。”


    豪命歎道:“烏靜靜當時三更不過隻聽到敲門聲......”


    “原來如此......”杜榮隻聽到了一點點,已經完全明白了,苦笑道:“那烏姑娘當真是......她為何要這麽做?”


    豪命隻淡淡說兩個字,“女人。”


    杜榮又懂了。


    女人無疑是很多事情最好的解釋。


    杜榮又道:“灑家一直在懷疑,白雪早已潛伏到了我們之中,可先前那白雪的倒下已經讓我們嚐到了勝利的喜悅,便再也不願相信其實那白雪可能是假的……”


    豪命道:“哦,那麽,杜大當家的莫非認為我是那白雪了?”


    杜榮笑道:“灑家雖然不願意相信,可也不得不相信此時,我身邊的這豪大將軍正是你白雪易容的。”


    豪命不置可否,他笑笑道:“是嗎?”


    杜榮道:“灑家也希望你不是。”


    豪命道:“哦?”


    杜榮道:“一個活的九幫十八派大當家總比一個死的杜榮好用,你若不是白雪,灑家也便不用死了。”


    豪命歎道:“閣下能說出這番話,實在也是這江湖上難得的英才,在下本也實在不該殺你。”


    杜榮笑道:“可又不能不殺。”


    豪命沉默了,他似乎並不是一個殘酷無情的人,甚至在語言上也很好會去正麵的傷害別人。


    杜榮實在不想死,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活命,所以他隻能拚命的說話,隻要能夠拖延時間,或許就有機會。


    沒有機會,便要創造機會,這就是聰明人和蠢人的區別。


    杜榮歎道:“隻怪灑家,自己大意了,閣下既然不願吐露身份,至少該說說究竟為何要殺我,讓灑家到了奈何橋也莫要做個糊塗鬼。”


    豪命沉默半響,柔聲道:“你可知道自己欠了一個人的債?”


    杜榮慘笑道:“灑家這一生殺人無數,實在記不得欠了多少人的債。”


    “江湖客,命總是在捏在掌心裏玩的,在下本也不該怪你……”豪命不緩不急的說著,他的目光在關注著決戰,“你若要殺我,在下也並不太多計較,可你實在不該做出那等背主棄信之事……”


    杜榮苦笑道:“背主?你是為了龍影要殺灑家?”


    豪命道;“閣下是聰明人。”


    杜榮道:“聰明人並不長命。”


    豪命道:“的確如此。”


    杜榮想了想,又道:“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灑家還能有最後一個請求嗎?”


    豪命也想了想,道:“請講。”


    杜榮道:“灑家想要留個全屍。”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人最注重人死後靈魂的安息,囚犯死刑也分三六九等,其中淩遲處死是最重的,而更多的往往是三尺白綾,要得到全屍,這本是一件很常見的最後要求。


    豪命已經答應了。


    “你想怎麽死?”


    杜榮又笑了,他知道自己隻要多說話,總還是有機會的,現在,他的機會也許來了。


    “閣下可以一掌拍在我後腦勺上,這樣,聽人說死的最快也最沒有痛苦。”


    豪命道:“可以。”


    他實在想不到有什麽理由可以拒絕一個將要死在自己手裏的人。


    豪命的手掌異常粗大,他緩緩舉起左掌猛的揮下,這本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人為何要殺人。


    就在此時,突然杜榮的背後飛出三枝烏黑的短箭,“嗖”的射入豪命巨靈般的手掌。


    “篤篤篤”三聲,這聲音竟如利刃剁在木頭上時發出的聲音,“摁!”一聲悶哼,杜榮的身子已經軟綿綿的倒下,他脖子、軟軟的垂到一邊,眼睛卻銅鈴般瞪著豪命,他目光中充滿了驚駭恐懼,嗄聲道:“你……”脖子已被扼斷的人,怎麽還說得出話來,她雖有許多兇惡狠毒的話要罵,有很多不解的疑惑要問,但卻隻能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絲絲”聲,就像是響尾蛇臨死前發出的聲音。他至死也不相信為何,豪命中了他的三枚毒箭居然還能一掌拍斷他的脖子。


    “在下早知道杜大當家的不可能乖乖赴死,所以已經有所準備了。”豪命緩緩道:“在下沒有忘記,可你卻忘了一件事情,我既然是易容的,這副身子自然也大半是假的,一個假的手掌中了幾枚毒箭又有何妨?”豪命身高十尺,手掌大如蒲扇,這其中自然虛多過於實,這樣的身子哪怕再中個十箭八箭的又有何妨?


    他的聲音裏依然還帶著微笑,可更多的是疲憊,是殺人後的疲憊,要知道殺人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尤其是每次殺完人後,他都會覺得全身有說不出的疲倦,這時候最希望的就是能夠找一家酒館,喝的爛醉,隻有喝醉了,這種深深的疲倦感才會消失。


    可現在,豪命還不能去喝酒,他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好心思!”這是杜榮在這世上說出來的最後三個字,這三個字本來是豪命用來形容他的,現在他還給了豪命。


    好心思總是聰明人,聰明人總是不長命的。


    杜榮說這三個字究竟是在讚豪命,還是在詛咒他,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豪命的全部精力已經集中到了決戰的一槍一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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