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渾濁的老眼,滿是淚花,不怪他疼發子,大孫子確實最是懂他。


    “好,好!老二,老三,發子隻是教他們,筆墨紙硯你們自己買。”


    “噯,噯!”他們也有些傻眼,沒想到他居然會答應,以前多傲氣的一個人呀,現在竟然變了這麽多。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王德發,他隻是盯著老爺子。


    “就這些事了,你們走吧,發子留下。”


    “爹!”


    王家兒子們不願意走,老爺子明顯就不太行,他們想守著到他斷氣。


    “去吧。”老爺子揮揮手。


    王德發半個時辰後,從老頭子屋裏出來,眼睛都是紅腫的,雙手握拳,爺爺,咋就能對他恁好?胸口,是老爺子剛才偷偷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家裏再困難,就算賣地,都沒拿出來的壓箱底銀子。


    他出來後,等在院子裏的人又唿啦啦全部進屋,第二天深夜,老爺子沒了,王家哭聲一片,引來了睡覺的鄰居,王老大直接哭死過去。


    有人去世,同族的都會來幫忙,王家之前買好了壽材,當晚,王家全是白。


    老爺子的喪事,幾家人有商有量的來,讓同族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他們咋突然,又和睦了?


    得知王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宋老爺子把自己關屋裏,又對著棺材嘮嗑了大半天。


    “當家的,爹是魔怔了還是瘋癲了,天天跟棺材聊天,算啥事啊?你們不在,我和弟妹,都覺得瘮得慌,叫他吃飯都不敢。”


    “沒事兒,爹就是人有點糊塗了,可能把棺材當老娘了,你們甭搭理,吃飯叫他,平時不管就行。”宋老大心大的說。一開始他是擔心的,不過觀察了兩天,發現他每天除了和棺材聊天,也沒別的啥事兒,就覺得老頭子肯定是閑的,心就放了下來。


    宋老大媳婦兒:……當家的這麽說,她更擔心了好嗎?


    娘啊,誰沒事跟棺材聊天呀?他是想進棺材了嗎?


    不由自主的,她渾身打了個激靈,總覺得家裏,好像陰森陰森的。


    “老伴兒啊,王老頭子也走了,以前村裏就數他,我,還有方老頭最好強。我們仨,暗中較勁的那叫一個厲害。那麽掐尖的人,也認命了,也走了。咱們爭一輩子,你說,到底是為了啥?


    別說,我還有點羨慕他,死了好啊,一了百了,活著,才是真的受罪,你啥時候帶我走啊?”


    來叫他去吃飯的宋老二媳婦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在門檻上,“爹……那個……吃飯了!”說完,一溜煙的跑了,跑的那叫一個快。


    宋老頭無奈搖頭,“你看看,你看看,他們一個個,見了我,都跟看到怪物一樣。你說,我這樣活著還有啥意思,要不,你還是帶我走吧。”


    見老爹遲遲不來吃飯,過來叫人的宋老大:……


    難怪弟妹嚇的臉都變色了,確實挺滲人的。老爹,這是想幹啥呀?


    “爹,吃飯了!”


    “嗯。”


    人是嗯了,屁股沒動。


    宋老大無奈的說,“爹,一會飯就涼了,大家夥都在等著呢。”


    “知道了。”老頭子隻能起身,宋老大扶著他,琢磨著要不要叫大夫。


    王老頭去了之後,王家人一開始都以為王德發是隨便答應的,應付老人罷了,沒成想,他是認真的。


    “二叔,三叔,明日便把孩子帶過來吧,就在家裏堂屋裏上課吧。”


    這……


    行吧,他願意,那就上。他們的孫子,能識幾個字,以後去鎮上找個活幹,也是極好的。


    “好,明早就過來。”


    “記得買筆墨紙硯。書,別買了,我抄給他們。”


    王德發說完就迴屋,他要迴去找找啟蒙的書,給他們一人抄一本,買書,是真的貴。爺爺離開前跟他說,做人想開心,就別較真,凡事能過就過。


    王老二,老三看的稀奇,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發子,竟然還要幫他們孫子抄書。


    王老大也是看不懂,兒子在做啥,想撒謊。


    “家裏的,兒子受刺激了嗎,?”


    “我瞅著不是,不知道那天爹和他說了啥,感覺現在的發子,變了很多。不去想了,孩子肯好好過日子就成。”


    “嗯。”王老大想起兒子給他們的銀子,“發子給咱們的銀子,一定藏好咯,等他要用的時候,在給他。”


    “我知曉,他信不過韓氏,怕和當年的崔氏一樣,偷了銀子跑路。咱們也要注意點,銀子一定要放穩妥,還有賣身契,韓氏沒孩子,就怕她不能踏實在咱們家過日子。”


    “我也是愁這個,不過年後,就去抱養一個,雖說不是自己的,讓她帶著,慢慢也就親了,她也就舍不得走了。”


    “嗯,過兩年,再抱一個,抱倆,穩妥些。”一個不孝順還有一個能依靠,兩個孩子總比一個來的可靠些。


    “到時候再說,先抱一個養著再說。”


    他現在最怕啥呢?就怕自己老了,不能動了,兒子還沒個依靠,兒媳婦咋樣,誰知道呢?


    現在就想著,趁著能幹,多幹點,多存點銀子。好在老爹給發子留了退路,也好在發子也算爭氣,現在抄書很努力,一個月好幾兩銀子呢!


    “當家的,娘跟我說,年後咱們要抱一個娃迴來,是真的嗎?”


    王德發停筆,盯著她的神情,“嗯,抱個兒子迴來,過幾日,你就對外說你有了,知道嗎?到時候,咱們就去鎮上生。”


    “知道了。”韓氏低頭,有個孩子好啊,有個孩子,後半輩子就有依靠了。嗯,老娘說的是對的,自己不能生沒事,抱一個就是。


    現在當家的抄書,掙的可比那些泥腿子好太多了。


    “當家的,等過兩年,咱們存夠銀子,就搬去鎮上住吧。”


    王德發看著她。


    “你也不會幹農活,爹娘年紀也大了,我們就把地租出去,到時候,孩子大了,也不會聽到風言風語,咱們在鎮上,你抄書也方便。”


    是個好主意,不過他這幾年還不能走。幾個孩子,他還要教。不過棗樹村,他確實不想再待了。


    “過幾年,買得起房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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