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二十,十一月九日,立冬已過。


    深秋晚間的風很涼,但人群很熱鬧。


    眾人在城中逛著,最後來到了一家酒樓前。


    今日剛下馬車,林溫便急忙去了城中管理信件的驛站,取到了林誌遠寄的信,將信件的內容告知了眾人。


    “三哥哥將智武雙全的名將紅玨安排在了那死老頭身邊,並將他這些年所貪來的錢財都上交了國庫。洛玉河嘛,因輕視皇子的罪名被發配邊疆充軍咯!”


    “這王八河罪有應得!哈哈哈哈!”


    花願道:“紅玨,是上一屆無雙大比,無雙榜第五的那個紅玨嗎?”


    “沒錯。”


    小喜子上前,朝林溫行禮道:“殿下,奴才先去前麵的客棧定好房間,隨後就來。”


    “快去吧快去吧。”


    花願又迴憶起自己在禁地看過的《帝國公法》,疑惑道:“我記得城主貪汙百姓得收迴封地貶為庶民,當眾辱罵皇子是為死罪啊?”


    三十聞言,一個哆嗦,連忙仔細迴想了自己與林溫互懟的場景。發現沒有用詞不當,頂多算個出言不遜,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小喜子動作微滯一瞬,快速撇了花願一眼後,又繼續離開了。幾乎看不出異常,一會兒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溫嗤笑一聲,搖了搖頭:“政權這條道上,一步堵死可不是好事。”


    花願思索一番,覺得有道理,便也沒有再多問。反正自己也不會去從政,朝堂之事還是少評論的好。


    林溫一揮手,帶著眾人進了酒樓:“今日本皇子心情好!請你們吃客閑城最好的酒樓!”


    林溫要了最好的觀月廳,在酒樓樓頂,冰裂梅花窗欞的巨大天窗被機關拉開,露出明月來。


    一邊露台的門被打開,紗簾係到兩邊,外麵的燈火映了上來。


    屋內眾人圍坐一桌,燈火明暖,菜肴齊全,連兩名侍衛也被拉了進來。


    林溫要了幾壺桂花清酒,花願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淺酌一口便不由心想,不錯不錯,酒不烈,入口香醇,與桃酒不相上下。


    知耿抿了一口,便拎來酒壺給花願滿上了:“與桃酒不相上下。”


    花願微愣,隨即笑道:“的確。”


    他又喝了一口酒,便將酒杯放下,看向麵前不遠的芸豆絲炒肉。緊接著,他夾起一筷子菜就放進知耿碗裏。


    看著知耿錯愕的表情,花願有些懵,自己明明見他經常點這道菜啊,應該喜歡吃吧?難道記錯了?


    知耿像是眼中進了沙子一般地眨了幾下眼,又抿唇微笑起來:“謝謝。你沒記錯。”


    花願舒了一口氣:“你嚇我一跳。”


    晚餐過後,去往小喜子定好的客棧路上。


    林溫把自己喝了個爛醉,被李夜辰和小喜子扶著邊走邊吹牛。兩名護衛竟也醉醺醺起來,互相搭著胳膊說起了八卦。


    三十也貪了杯,法力沒控製好露了尾巴和獸耳,晚餐中途就趴在桌上大睡起來,十三隻好先一步背著他去了客棧。


    黃景竟是一杯倒,興致不高的淺離昕見狀,便也開口兩人先迴去了。


    柳南枝和楊晨都未喝酒,菜也沒吃多少。二人散了席就各自離開了,楊晨說去客棧,柳南枝則說到處走走,進了人群一會兒就不見了。


    花願和知耿走在了最末。


    有了在千秋城喝桃酒喝多了的教訓,花願這次便在微醺的狀態就趕緊停下了。知耿依舊是不會喝酒,唯一沾酒也隻是最開始抿的那一小口。


    周邊有好多賣花燈的小攤,各種各樣的。一旁巷子後麵一條街的小河上,被前來的遊人放了許多蓮花燈。


    雖然不是節日,但客閑城的遊人如織,幾乎每日的河麵都會放河燈。


    花願調皮地笑了笑:“我們去河邊看看吧。”說罷,就頭也不迴地進了巷子。


    “花願你慢點,小心被人撞到。”


    知耿追了上來,巷子並不算暗,兩頭都掛了燈籠,他追著花願的身影穿過人群,走出小巷,走到了花願身邊。


    花願停在河邊,看著河裏的花燈,輕輕道:“跑的快的是我,不應該擔心我撞到別人麽。”


    知耿側頭,看著花願。燈光的映照下,花願的側臉被描繪出來,眼睫上綴著光影。


    真好看啊。知耿想著,許久才迴花願的話:“因為我不擔心別人。”


    未等花願迴話,知耿又笑道:“花願,你就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迴來。”說話間,知耿已經跑了出去。


    花願看著知耿跑開的背影被人群掩蓋,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感覺自己的所有情緒都被放大了。


    看著那抹身影消失,他慌了神,抬腳便想跟上去。


    這時,一個賣河燈的老漢一邊紮著河燈,一邊開口道:“小夥子,你就等等他好了。”


    花願停了腳步,卻還是有些發愣,他看向老漢,老漢抬眼看他又低迴頭去。


    “小夥子,你喝了酒了吧?不要心急嘛。我看那個小夥子不會自己走掉的,你就安心待在我攤子前頭等他了喂。”


    花願也迴過了神,他輕笑一聲,看起了老漢的一桌河燈。最後,他挑了一盞最漂亮也是最特別的琉璃荷花燈。


    “老伯,這個多少錢?”


    那老漢看都沒看,繼續紮著紙河燈:“這盞要五個金幣。”


    “好。”花願摸出五個金幣放在木桌上。


    老漢一頓,抬頭看著一臉誠摯的花願,無奈地笑道:“我說五個金幣你就還真給了啊!”


    “唉,你這小夥子一看就是過慣了有錢人的生活。這盞琉璃荷花燈最多隻值一個金幣而已,真是喝糊塗了。”


    花願微微驚訝,接過老漢還給他的四個金幣。自己還真沒細想過價錢的問題,隻是覺得這個最不一樣……知耿應該會喜歡而已。


    老漢笑了笑:“送人的吧?”


    “嗯。”


    花願捧著河燈,剛轉過身,就見知耿擠過人群跑了過來。


    知耿手裏,也捧著一盞,不過更漂亮更精致,是一座小琉璃亭子。


    老漢想了想,對知耿道:“小夥子,你這河燈買了多少錢啊?”


    知耿一愣,才注意到老漢,見花願沒有在意這個人的插話,便也接道:“五個金幣。”


    “……”老漢上下又看了知耿一遍,“不是我說,小夥子你應該沒喝酒吧?”


    “沒有。”知耿迴答完,微微皺眉,湊到花願耳邊,“花願,我們去那邊河堤下麵吧。”


    花願看了眼老漢,又迴過頭衝知耿笑道:“好啊,走吧。”


    老漢咂了咂嘴,繼續紮河燈了。


    “年輕人啊……”


    花願和知耿來到河堤下,找了一處空位站定。


    知耿將琉璃小亭遞給花願:“給你的。”


    花願接過,將自己的琉璃荷花遞了過去:“給你的。”


    知耿微微一怔:“……我以為你給自己買的。”


    花願輕輕搖了搖頭:“給自己買就不會挑了,不過還是沒你挑的好看啊。”


    知耿捧著河燈,咧嘴笑道:“好看的,比其他任何一盞都好看,好看到我都不想放走了。”


    溫暖的笑意從心底透出:“那你便收著吧。”


    說著,又道:“這琉璃小亭也好看的很,我也舍不得放,也收起來。”


    知耿笑中的歡喜更濃了:“好。”


    於是,兩人就這麽捧著河燈,從河堤走到了橋上,收起河燈後又停在了橋中仰望起了月亮。


    花願:“今夜的月還真是明亮,比那些燈籠還亮。”


    知耿:“星河也燦爛。”


    “知耿,其實今日……”


    “今日是你的生辰。”


    花願眼瞳輕顫,轉過頭:“你如何知曉的?”


    知耿低迴頭,雙目視線交匯:“我問過秦老。”


    “花願,生辰吉樂。願你順遂無虞,歲歲逢春。”


    就像荒野的枯骨,恰逢春花,衝動又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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