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廣闊無垠中,秋末的草原好像提前進入了冬季,已經零零散散下過幾場雪,北風卷地白草折,舉目是一望無際的悲寂寥。


    鐵甲軍隊的坐騎都是純血的蒙古馬,可日行千裏,奇怪的是,這支鐵騎隊伍卻好似故意在悠閑散步,那馬都不會走路了,左一蹄右一蹄的,行軍的畫麵相當詭異。


    再往後瞧,遠遠的,在隊伍後麵跟著一輛馬車。


    前麵的隊伍時不時全體停下,戴狼皮麵具的將士紛紛迴頭看向那個孤零零的馬車,拉車的是一匹中原瘦馬,它裹著一條棉花被,四條纖細的腿凍的哆哆嗦嗦,每走一步都打顫。


    坐在馬車中的人正是心兒,還帶著小鍾靈。


    她偷偷跟上了公山羊的隊伍,她不知道這一趟會走多久還會不會迴來,。她看向車窗外倏忽而過的陌生景色,充滿了對未知的擔憂和恐懼。


    皆是因為,心兒當初扯下的一個謊。她說謊隻是想讓鍾靈斷了念頭,故意扯的遠一些,說她父親是胡族人。沒想到小鍾靈竟就一直存了要去大漠中找父親的念頭,若不是心兒發現,她已經自己一個人偷偷跟著狼軍走了。


    拗不過她,隻好也跟著一起來。


    果真謊話害死人,心兒已經是後悔莫及了。


    寒風將車廂吹得喀吱嘎吱~ 心兒在車廂中抱緊鍾靈,她們身上裹著好幾層棉被,可仍舊被刺骨的寒風凍透,唿出的氣如白霧一般在車廂內散開,睫毛上掛著冰珠,閉一會兒眼,睫毛就會牢牢凍結在一起。


    已經走了兩天兩夜,小鍾靈夜裏都會冷的哭醒,今日早上開始便有些發燒。


    坐在外麵趕車的馬夫怨聲載道:”雖說您給了十倍的價錢,但也不能讓人往鬼門關去送啊~去了胡人的地界還能有命迴來麽。”


    心兒隻能充耳不聞,任由他一路發著牢騷。


    突然馬夫勒住馬,撩開車簾大聲道:“小姐!再往前走三裏地,我可就真走不了了,您自己想辦法罷,本來想再送您一程,但是這天實在要凍死人,最近關口也不太平,有土匪有胡人有逃犯還有狼!我是真送不了你們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能送到這裏也已是舍命相陪……您給的錢我都放家裏了,也退不了你……您看……”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馬夫的意思是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絕對不送了。他勒停住了車,一副反正你不給個說法,我就絕不走的架勢。


    心兒隻好咬牙道:“勞煩你將我們送到前麵最後一個驛站,然後你下車,後麵的路我自己駕車走。”


    “好嘞小姐,您這樣才對嘛,我當初接您這生意就看中您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要不別人都不接我怎麽就接了,還是您麵善。”


    其實他當初接單子是因為錢給的多,別人貪財要命,他是又貪財要命又不講信用,當初答應時就打算耍賴不送到地方了。


    馬夫在驛站搭了商隊的車走了。


    心兒用所有能保暖的衣物把小鍾靈裹住,讓她待在車廂中,自己坐上了馬夫的位置。她把厚衣服都給鍾靈了,自己衣服單薄,手上之前洗衣服長的凍瘡都腫了起來,她的手連馬韁繩都握不住,最後還是把凍瘡給扯爆了才握住韁繩。


    越是深入大漠,雪的痕跡就越多,天氣也越來越冷。


    前麵追隨黑色隊伍猶如一條巨型蟒蛇,遊走在荒無人煙的大漠中十分自如。心兒駕車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被遠遠甩開,視線裏麵變得白茫茫一片,再也找不到狼軍隊伍。


    她隻能頂風繼續前行,半天後才會看見狼軍停在前方,看見她的同時,他們又很迅速地向前躥出去。


    心兒駕著車,饑寒交迫,每當意識快消失時,想起車裏還在發燒的小鍾靈,迫使她又打起精神強抽了一下馬鞭,眼睛死死盯住前方,所有的顧慮都來不及再顧慮,既已走出這一步,那便是風雪也無阻,凍死也無悔。


    況且……心兒看看前方,已經得知他活著,難道自己會不跟著來麽,不是自己的花轎都義無反顧上了,跟著他來大漠又算的了什麽。


    狗皮膏藥做成自己這樣算了不得了,得屬膏藥中的佼佼者了。


    這麽一想心裏還挺得意的,忽的車身一歪,前麵的馬終於不堪重負倒下了,心兒也摔下了馬車,她凍僵的四肢完全動不了了,四周變得白茫茫一片……


    再次醒來是在一片漆黑中,聽見有馬車骨碌碌的聲音,心兒雙手一摟,就抱住了趴在她身邊的鍾靈。


    “姨母~你醒了?”


    心兒摸摸小鍾靈的額頭,已經退燒了,兩張不知是什麽獸的皮裹著她們,比之前五六層的棉被都暖和。


    心兒掀起車簾看到駕車的人一身黑甲,他的狼臉麵具掀在了後腦勺上,狼臉一偏剛好對上心兒,嚇得她趕緊鑽迴車廂中。


    拉車的馬已經換成蒙古馬,走的又穩又快。


    又是長夜漫漫的趕路,不知走了多久,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四周的人聲密集起來,馬車的速度明顯慢了,沒過一會兒就停下了。


    有人叩車門,外麵的人不知是力氣大還是故意使壞,粗魯無比,整個車廂被他要敲破一樣。


    心兒推開車門,見外麵站著個魁梧的將士,眼細長、方臉頰、厚嘴唇,一臉的兇相。


    “你,你小孩,都出來。”


    心兒把小鍾靈拉在身後,躬身走了出去。


    一出車廂當即被外麵的景象吸引,隻見天邊一條火線貫穿南北,天色蒼茫,白雪覆蓋連綿的山丘和平地,目之所及是無邊無際的寂靜,孤獨渺茫的感覺油然而生,讓人忍不住想要高唿出聲……


    這就是,塞外?好美。


    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古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一切安靜的仿佛靜止,營帳的炊煙筆直升向天空。


    此時的心兒完全愣住了。


    “跟,走~”


    這個狼軍將士的漢族語言很是別扭。


    心兒和鍾靈下了馬車,心兒四處看都沒看見公山羊,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啊?那個,你們的首領呢,我和他認識。”心兒問;


    “他讓我,把你送走。”


    “送走?把我送去哪裏去?”


    “養牲口的地方。”


    心兒:……?好好好,眼不見為淨是吧,還要把我送去養牲口的地方。


    小鍾靈怕姨母反悔要迴去,拉拉她的衣袖說道:“姨母,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找到父親的。”


    鍾靈目光炯炯似乎一點沒有被嚇到,心兒想想自己扯的謊話後悔莫及,隻能努力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心兒知道了這個送她們的將士叫烏斯,她說話粗聲粗氣,直接將心兒和小鍾靈帶出了到了軍營門口,門口停著一輛馬拉的平板車,因為雪厚,普通的馬車車輪已經不能行走,這個平板車下麵不是輪子,類似爬犁一樣的齒,可以在雪上行走。心兒瞧了一眼拉車的馬,渾身長著長毛,雖然是匹矮馬,但卻長了四個柱子般粗壯的腿。


    坐上車,心兒迴頭望著越來越遠的軍帳,一直到快要看不見時,才見門口出現一個身影,可已經不能判斷是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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