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上走,陰風越烈。


    喬依依似乎能在黑風中看到一張張猙獰的人臉。


    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大著膽子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


    終於看到了豬八戒口中所說的洞口,也就是傳說中的水簾洞。


    她停在洞外,擦幹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洞內空間很大,但卻一片狼藉,地上遍布著瓷器的碎片和翻倒的石椅板凳。


    喬依依小心翼翼的繞過這些碎片,在一個拐角處看見了躺在石床上的孫悟空。


    他還是那副桀驁的樣子,閉著眼睛,眉頭緊皺,好像在忍著疼痛,也好像有很多憂心之事。


    喬依依一步一步走過去,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隨後坐在他身邊,伸出手指撫摸上他的臉頰,喃喃自語道:“原來你是這麽的痛,這麽的苦。”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孫悟空的臉上,喬依依哽咽的說:“我要怎麽才能救你!”


    她趴在孫悟空的胸前,眼淚無聲的流淌,很快便浸濕了孫悟空胸前的衣服。


    不知過了多久,喬依依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她已經做好了決心,要留在這裏等孫悟空醒來。


    撲通——撲通——


    她保持著趴在孫悟空胸口上的姿勢,聽著他沉穩有節奏的心跳聲,竟然奇跡般地和自己的心跳聲一致。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了孫悟空曾說過的話:“你怎麽了,心跳這麽快?”


    “你怎麽知道?”


    “我感受到了。”


    她一下子坐起身來,臉上都是不可置信。


    為什麽孫悟空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為什麽她的心時常會有酸澀的感覺?


    為什麽兩百年前她被山賊殺死時,全身腐爛,隻有胸腔中的半顆心還在跳動?


    原來如此,本該如此!


    想到這裏,她變成白骨原形,低頭審視自己,隻見這一整副白骨架中,半顆琉璃心散發著七彩的光芒。


    正在這時,豬八戒遲遲趕來,他看到這一場景頓時愣住,苦笑著說:“你還是發現了。”


    喬依依變迴人身,衝到豬八戒麵前,紅著眼睛問:“你還隱瞞了我什麽?”


    “事到如今,我也不騙你了,你身上的心是猴子的,他把自己的壽命分給了你,換句話說,隻要他活著,你就不會死。”


    “所以他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嗎?”


    豬八戒不言。


    喬依依崩潰大吼:“你說啊!”


    豬八戒艱難的點了一下頭:“有一部分關係吧,他的法力消失了大半,神誌更容易被控製,當年大半個天庭的神仙都不是他的對手,最後如來出麵才壓住了他,可現在,他連最普通的小妖都隻能打個平手。”


    喬依依渾身顫抖,脫力的坐在了地上。


    豬八戒走過來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別傷心了,猴子是自願的,我相信總會有辦法救他的。”


    喬依依雙手抱腿,將頭埋進懷裏低聲說:“二師兄,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哎,好,我就在門口守著,有事你叫我。”


    喬依依沒有迴應。


    豬八戒隻好不放心的一步三迴頭的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喬依依站起身子走到孫悟空麵前。


    她的上半身貼在孫悟空身上,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原來你早就把一顆真心給了我,你傻不傻啊,將這麽重要的東西隨隨便便送人,若是當時我沒有進那個洞裏……”


    她笑了笑:“算了,你的心還給你了,下次別再被騙了,不是什麽人都像我這麽好心的。”


    ……


    豬八戒坐在洞口唉聲歎氣,他十分後悔自己說多了,以依依的性子今後一定會十分內疚。


    突然洞內光芒大起,豬八戒心道不妙。


    他慌張的跑進洞裏,發現喬依依的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半顆琉璃心消失不見,身體逐漸變的透明。


    他瞪大雙眼,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依依!”


    喬依依臉色蒼白,伸出一隻手阻止道:“別過來。”


    豬八戒聞言停下了腳步。


    他不斷的搖著頭:“你在幹什麽,現在反悔來還得及,孫悟空不會看到你這樣的!”


    “來不及了,我早就該死在山賊的刀下了,這二百多年是我偷來的時光,該還迴去了。”


    “你死了,孫悟空怎麽辦,你讓他怎麽辦?”


    喬依依調皮的衝他眨了眨眼睛:“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結果嗎?故意把我叫來,故意讓我發現異常,所以我相信你有辦法瞞過去的對吧。”


    豬八戒臉色有被拆穿的慌亂:“對不起,我沒想讓你死的,我真的沒想讓你死的。”


    他承認他是起過這樣的心思,但他,但他……


    喬依依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她釋然的笑了一下:“我不怪你,要救他隻有這一種辦法,他是自願的,我也是自願的。”


    說到這裏,她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孫悟空的方向輕聲說:“不必為我傷心,因為我終於要迴家了。”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喬依依的身影徹底破碎在天地間,白色的光點向著山洞外飄去,不一會便消散了。


    豬八戒的雙手高高舉起,試圖抓住那些遠去的光點,但最終隻抓住了一團空氣。


    他捂著眼睛,淚水不斷的從指縫間滑落,低聲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艱難的熬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之時,孫悟空睜開了眼睛。


    豬八戒趕緊走過去問道:“猴子,你怎麽樣了?身上還疼不疼?”


    孫悟空捂著心口坐起來,疑惑的問道:“八戒,你怎麽在這裏?”


    豬八戒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猴子,你還記得多少?”


    孫悟空搖搖頭:“我記得我被壓在了五指山下,其他的事情隻有模糊的印象,我不是要保護唐僧去西天取經嗎?”


    “那你還記得喬依依嗎?”


    提到這個名字,孫悟空心口一疼,情不自禁的流下一滴眼淚:“我不記得了,她是誰?”


    豬八戒頓了一下:“沒誰,隻是一個小妖精而已。”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


    豬八戒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哦,說來話長,我們之前製定的要推翻神佛統治的計劃被觀音發現了,她用緊箍控製了你的神誌,經過五莊觀的時候,你的靈魂又受了重傷,所以才忘記了一些事情,既然你已經恢複了,我們要重新製定新的計劃才是。”


    豬八戒所說之事,和孫悟空記憶中模糊的印象一一重合,他忽略了心中隱隱的鈍痛和豬八戒重新商議了一番。


    外麵陽光明媚,仿佛一切苦難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喬依依的離開成了豬八戒一個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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