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些時日,快入冬了。安影按例又去了王主簿那裏領衣裳。


    “呦,這不是安主簿麽?”王主簿站起來拱了拱手,說道:“恭喜,恭喜。”


    安影有些不好意思,“哪裏,哪裏,運氣好而已。我來領一下冬季的主簿官服,您看?”


    王主簿眉毛一吊,“呦,安主簿到底年輕。這七品主簿的官服哪能隨便領用呢?”


    “那我該怎麽領呢?”


    “你得拿著吏部簽發的告身來拿。”王主簿揮揮手,“聽說最近吏部忙得很,你快去快迴。晚了就拿不了了。”


    王主簿心道,我快五十了才混到七品主簿的位置,這鄉下來的丫頭無權無錢,怎麽就入了尚書和侍郎的眼,從沒品級的錄事躥到了和我一樣,沒天理啊,沒天理。


    安影早已不是剛來刑部的菜鳥了,她一下拍出了剛剛拿來的吏部簽發的告身文書,說道:“哎呦,巧了,我剛剛那裏迴來,正好在我手上呢,您看看對不對?”


    王主簿背還沒靠下去,一下就彈迴來,“這麽快?不是得兩三個月才下來?”


    安影笑著道:“哎,吏部的人說今年這些事都辦得快了。他們的汪侍郎定了新規矩,這些個文書都是一個月內完結。”


    “來,王主簿,小意思,你拿去吃茶。”安影又塞過去幾角碎銀,“規矩我哪能不懂。”


    王主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是同級的同僚,安影姿態放低,他也不能在端著。


    他大方地收下銀子說道:“我老早給你挑好了。來吧。”


    安影才辦好手續,屁股都還沒坐熱呢,門口就有人來報,一個叫梁素的學生過來找她。


    安影愣了愣,便出了刑部大門。她瞧著眼前穿著淺藍色緞袍,戴著滑稽白巾紗帽子的年輕人,疑惑地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梁素整了整紗帽,神神秘秘地低聲說道:“有個案子,想和你探討一下?”


    安影正要打算看蘇黃哲給她的案卷,擺擺手道:“刑部的案子都是各地大案要案,我們甲組隻處理京城範圍內的大案。你若有案情需要幫助,先找京城府衙。直接找我沒用,我接不了案子。”


    梁素賊笑了一下,提起手裏的錦盒,安影定睛一看,這不是自己茶鋪的盒子麽,她迷惑地看看梁素,“什麽意思?”


    “我買了你家鋪子裏最貴的茶餅。”


    梁素招了招手,後頭跟來一個小廝,“送迴槐花弄。給我娘吃上,若吃得好,再去安家茶鋪買。”


    安影挑了挑眉毛,這小子怎麽那麽雞賊呢,咳,還挺合心意的。


    梁素這才笑著說道:“安司直若有空,我請你喝茶?”


    安影拍拍身上的官服,“我升職啦,現在是主簿。”


    “呦,你這官升的可真夠快的。”梁素詫異道:“你不會是走了什麽門路吧?”


    又道:“行了,您這能力升職那是應該的,走走,我這一肚子的話得和你好好說道。”


    安影瞅著下值的時間也到了,就領著梁素去了自家茶鋪的雅間。


    梁素一進屋子就開始說,完全不給安影坐下的時間。


    “《風華錄》你知道吧?”


    安影搖頭,梁素瞪大了眼睛,“嘿”的叫了一聲,“你怎麽連著《風華錄》都不知道。你平日不看話本子麽?你們安家茶鋪裏說書人還日日講這個,你居然都不知道?”


    安影一臉茫然,倒是一旁拿著茶湯和點心進來的夥計聽聞便和安影說道:“大小姐,我在茶鋪子裏聽人講過,可好聽了,是個女將軍怒打負心漢,殺敵報國的故事。”又給梁素上點心邊笑著說到:“我家小姐不看話本子,隻看賬簿子。”


    梁素哎了一聲,就說到:“我朋友柳銳就是話本子的作者。前幾日他被人殺害了。”


    夥計驚道:“那以後豈不是都沒新故事聽了?”


    梁素歎氣道:“以後都沒有有趣的話本子了。我今日找你,就是我這好友前幾日離奇死在京城的巷子裏。”


    “十二月二十那日,巡街的捕快在一條巷子裏發現柳銳的屍體。捕快發現的時候,他上半身穿著官服,下半身什麽也沒穿,光著身子。仵作查驗了以後,說他居然是溺死的。因為沒人手,隔了幾日才查驗,那幾日又在下雪,不知道他的官服是雪融化了濕的,還是原來是幹的。”


    “你說的離奇指的是?”


    “光著下半身還不離奇?”梁素詫異地提高了聲音,又不等安影開口,說道:“也是,往年冬天也有流浪漢剝死者衣裳的,可不會留著上衣啊。”


    安影歎了口氣說道:“哪個流浪漢剝官員的衣服穿?”


    “哦,這倒也是,我沒想到這點。”梁素又拍了拍自己的紗帽,“那不是更加離奇麽?”


    安影正吃著點心,拍拍手上的渣,“梁素,你這給我說了這事,我實在沒法給什麽意見?這是京城府衙的活兒。”


    “哎,你先聽我說完。你說光著下半身不離奇,那如果又出了一件同樣的案子你說離奇不離奇?”梁素說道:“柳銳的案子還沒破,十日前,又發現了同樣的光著下半身的死者。這次的死者叫秦慶,也是我朋友。”


    說到這裏,梁素大喝了一口夥計拿來的紫蘇熟水,還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你說嚇不嚇人,離不離奇?這兩個死者都是我朋友,現在京城府衙的人都沒查出什麽,你說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安影問道:“那這個秦慶和柳銳互相認識嗎?”


    梁素搖頭道:“我敢保證他們二人根本不認識。柳銳是江西人,之前一直做著八品的秘書郎,我和他認識完全是因為巧合。他有日去我家京城開的藥堂裏抓藥,恰好我那日在,見他的藥方缺了幾味,急得不行,我就幫了忙。我們就認識了。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寫話本子的柳生。”


    “秦慶是角胡同的秦家小兒子,比我大三歲,從小我們一起玩兒的。他肯定不認識柳銳,不然他兩肯定和我說。”


    “京城府衙的人調查了很久,前頭柳銳的案子,原本是懷疑他的妻子李慧穎。他妻子李慧穎和她表哥馬桂華有私情,二人暫被收監。可後頭秦慶的案子一出來,李慧穎和馬桂華的嫌疑就沒了。”


    梁素說了半天,看著安影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怒道:“你倒是給句話啊,我好歹買你家最貴的茶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刑部升職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皮紅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皮紅棗並收藏刑部升職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