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娘可憐?”李黎冷笑一聲,抬起頭來看向眾人,他朝安影說道:“安司直,你調查的確實細致。但很多事情,並非你想象的那樣。”


    他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這塊玉佩說道:“那是我家傳的玉佩,我帶著它多年。邱月娘和我見麵,答應我拿了一百兩銀子就走。卻趁我不備,偷偷取走這塊玉佩,迴過頭再要挾我,要我與妻子和離,她要做京城大官兒的夫人,下半輩子要享享福。”


    “王青彥這人,心善又不分是非。他以為自己是拯救苦命的女子,實際上呢,他救的是一條毒蛇。”


    他看向齊國公夫人,重重地磕了個頭,說道:“當年您給我做的媒,牽的線。我一個沒有根基的兵馬司指揮使何德何能可以娶禦史台大夫的嫡女。”齊國公夫人拍了拍心口,轉過臉去。


    他抬起頭,看向眾人,冷笑一聲,“話本裏,我是狼心狗肺,見異思遷。但我在荊州說不上家財萬貫,也是有良田商鋪。家裏給我定了邱月娘這門親事,我談不上多歡喜她,可也想著和她好好過日子。”


    “可是,她從早起喝幾口水,到吃幾碗飯,穿什麽衣裳,穿幾件都要管。”


    “家裏的事情她也要管,可她又沒有才幹,隻能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母親病重,她伺疾不會,永遠煎不好藥。我母親沒了,辦白事,她也不會,隻會一遍又一遍看著我有沒有喝她煮的湯。”


    “後頭我父親沒了,也是這樣。一來二去,家裏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實在沒法子,我才說來京城謀生。嗬,我看雜劇裏還有話本裏寫我帶走了家裏的錢財,讓她苦苦支撐。”


    李黎冷笑道:“事實上我給她留下了十畝良田和五兩銀子。她若正常經營,吃穿不愁。我離家時,就隻帶走五兩銀子的路費。”


    聽聞此段,梁素也歎了口氣,五兩銀子從荊州到京城確實苦了些。


    “起初我還和她通信,她每次寄來都是厚厚的一遝。問得都是吃了什麽,喝了什麽。我到京城分文沒有,問她要錢應急,她卻不願寄錢過來。你說她花半貫銅錢寄信願意,這半貫錢給我吃飯倒舍不得了。”


    “這樣我就不願意迴信了,寄信的錢不如給自己吃飽飯。她的關心都是口頭的,若要她掏出銀錢來,那是萬萬不能的。”


    安影和刑部的一幹人都不語。


    信件早已看過,確實如此。荊州的調查也是印證了李黎說的話。邱月娘對錢財有種極度的占有欲。


    蘇黃哲緩緩說道:“哪怕邱月娘諸多不對,你殺人便是大錯。更何況,你還殺王青彥。兩條人命,你也隻能用命填了。”


    “我沒殺邱月娘。”李黎緩緩說道:“我隻是去搶奪那塊玉佩,她自己落入河中。我記得在荊州的時候她會些水性,我在河邊找了許久,不確定她到底死了沒有,所以派人在附近查找。”


    “現在死無對證,但王青彥肯定是你所殺。”蘇黃哲道。


    “我原本不想殺王青彥。”李黎朝秦曼雲說道:“那夜我守到他出來,隻是威脅他,把剩下的書稿給我,不要把事情宣揚出去。我可以給他一筆銀錢。”


    “他倒好,說要給邱月娘報仇,一定要我身敗名裂。”


    “我不懂。他明明有妻室家人,為何要為一個同鄉,甚至認識沒多久的同鄉做這種事情?你說他與邱月娘有奸情?可他死之前就是求我別傷害他妻子。”


    安影看秦曼雲哭得幾乎已喘不上氣,趕緊讓梁素幫忙。


    梁素拿出鼻鹽讓她嗅,又在她幾個穴位紮了銀針,秦曼雲才緩過勁來。


    安影沉聲說道:“邱月娘可能和王青彥說故事的時候,加雜了太多了自己的情緒,很多事情就不客觀。而王青彥寫話本和雜劇帶了太多自己的情感,一下也把自己帶進去了。”


    很多事情,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或許兩人歸家的路上,王青彥答應了她什麽。


    澄碧堂的莊侃撓撓頭,“李大人,那你看了後麵的大結局了嗎?到底如何寫的?可是揭露身份?不對啊,聽小安司直的話,王青彥開始不知道誰是那個負心丈夫。等他知道的時候,他就被殺了。所以大結局裏不會有揭露身份。那為何你後麵還冒險前來殺我?”


    李黎聽到這問話,反而是笑了笑,沉默不語。


    李黎朝秦曼雲說道:“大結局我燒了。還有一冊遊記,看得出來是王青彥的心血之作,我收在書房裏,到時候刑部的人找到便還你吧。”


    秦曼雲恨不得親手殺了李黎,咬牙罵道:“你這會做什麽好人。”


    嚴寬又說道:“所以後麵莊堂主說找到草稿,重新編排出版就是你們特意安排的。現在根本沒有大結局?”梁素還拍著大腿也說道:“虧我還打算花錢雇人去排隊買書。”


    蘇黃哲站起來說道:“三樁案子已經審理清楚。人證物證齊全。李黎安律當斬。黃尚書已簽發判書,行刑日期待聖上親批。”


    今日總算結完這個案子,其他人都早早下值迴家。


    安影也收拾好東西準備走嗎,她看了看還在磨蹭的小易,問道:“你幹嘛?”


    小易愁眉苦臉道:“哎,最近迴家就是吵架。”


    “還是你房子的事情?”


    “嗯,你腦子好,幫我想想。”小易拍了拍安影的肩膀,“我請你吃個晚飯。”


    “算了吧,你拿點銀子還是存著。走吧,我們去旁邊吃幾個炙肉。”安影邊走邊說道。


    “我嫂子把東邊的屋子霸占了。小柳兒家裏來了,說如果我嫂子不搬走,他們就退婚。”小易道,又長歎一口氣,“我爹娘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天天在家裏發愁。”


    這時候怎麽會不知道怎麽辦呢?安影心想,你爹娘這時候不幹預你嫂子就是站在你嫂子這邊啊,你個傻瓜。


    “你家裏事我也不好插嘴。今兒這晚飯我請你算了。”安影把炙肉的錢付了,又買了幾個肉餅和丁香湯。


    說道:“吃飽些吧,我看你中午也沒怎麽吃。對了,你有問過小柳兒怎麽想嗎?她也一定要住東邊的屋子?”


    “我沒問過她。她家裏不讓我和她見麵。”小易垂著頭,攪拌著湯水。


    “其實我覺得你和小柳兒先商量一下,你如果能把給你爹娘起屋子的銀子要迴來,重新把西邊的屋子蓋一下,看她願不願意,這未嚐也不是個辦法。”安影邊吃邊說道:“若是連起屋子的錢也不還你,你就還是退親算了,你這樣子拖著就是害了小柳兒。”


    小易點點頭,“我也這麽想。”


    安影看他下定了決心,放開肚皮開始吃起來,不由笑道:“想明白了,胃口就迴來了?”


    小易點點頭。


    “對了,上次你在書院說陳大人和蘇大人的事情,說了一半。你再說說唄,這次我看到蘇大人未婚妻了,在齊國公府。”安影笑嘻嘻地說著。


    “哎,你還記著呢。陳東大人是惠平長公主的獨子,安國公陳吉的嫡長孫,老早就和延慶郡主定了親事,可不知道為什麽遲遲未成親。”


    “我們蘇大人的父親是右丞相蘇唐,從小就和齊國公府的二小姐定了親事。本來前幾年要成親的,蘇大人的母親去世了,就耽擱到現在。這會兒齊國公去世,婚事又要耽擱了。這麽看來,我們蘇大人也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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