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影迴到客棧,就看到楊冶在一樓坐著,便走了過去。楊冶見她來了,便對店裏夥計喊了一聲“把餛飩下了吧”。安影會心一笑,便又喊到:“麻煩再來個涼拌馬筧齒和醃藕片。”


    兩人邊吃邊聊著,楊冶一聽安影去了沈夫人那裏,便略點頭道:“沈家老爺如今也押在牢中,沈家夫人頗有手段,沒想到她與你母親有些淵源,願意帶你去刑部大人麵前,這樣也能讓事情多些明朗。”


    安影想了一想,說到:“你知道沈家的情況嗎?今天我走的時候,聽說他家老夫人和二老爺在花廳裏鬧事。這當口一家子不往一處使力,著實有些奇怪。”


    “咳,這事得前幾年說起。我師母和沈夫人的大姐是好友。那沈家夫人娘家在湖州還是有點名氣的。她娘家是杭州錢家的分支。她父親錢慧升和杭州錢家現在的當家人錢慧原是嫡親的堂兄弟。她大姐嫁了京城戴家兒子,她二姐嫁到京城王家,那是她家多年的姻親。”


    聽到這裏,安影從盤子裏抬起頭來,對上楊冶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一皺眉說到:“沈家出了一些事,沈夫人因為各種原因嫁給了沈家大爺,不過錢家對這事好像也不怎麽支持,幾年前還聽說沈家人上門,可是被錢家趕出來了。”


    那夥計端著餛飩上來了,熱氣騰騰的放在了桌上,那小二笑著說道:“餛飩來了,新鮮的薺菜餡。您說的可是街鴻盛記的沈家啊?這事兒我清楚呐。”安影掏出幾個銅錢,示意小二接著說,假裝沒看到旁邊楊冶一臉的不讚同。


    “那沈家是湖州來的富戶,在京城富戶裏也是數得上號。當年錢家牽扯鎮國公謝家的案子,那錢家大爺被扣在大牢裏。聽說為了疏通關係,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後來就出了錢三小姐下嫁沈家的事兒,聽說那沈家老爺幫著京城打點了,出了不少銀子呐。”


    “那怎麽被錢家趕出來呢?按你這麽說不是兩家關係也是可以的,不至於撕破臉呢。好歹也有錢三小姐在,她怎麽說也是為了娘家才嫁人的。”安影舀起一隻餛飩,吹了吹氣說道。


    “這您就不清楚了。把沈家趕出來的就是那三小姐,沈夫人呐。那沈家老爺在的時候,兩家還是走動的親戚,但是沈家老夫人一直偏心沈家二爺。那沈二爺騙奸了一個鄉下農戶家的姑娘,那姑娘家裏一路告到了刑部。沈家老夫人就是想錢家出麵去府衙把這事兒壓下來。那沈夫人可是頂著不同意,沈家老夫人自個兒去錢家撒潑,被那沈夫人叫人給抬迴沈家的。那天我們都圍著看熱鬧呢,沈夫人說了,這事兒不能壓,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楊冶點點頭說到:“我也知道這事,沈夫人是大丈夫。後來那農家姑娘一頭撞死在沈家大宅的門口,這事兒可是驚動了刑部。最後沈家二爺被判了二十杖,原來是要流放的,後來還是那沈夫人找了那姑娘家裏人,把那姑娘厚葬了,又賠了一大筆銀錢才改成二十杖。”


    “對,對。這事兒以後,沈家老爺聽說是被氣死,然後就分家了。那沈家老夫人非要跟著二爺走,罵那沈夫人要害死她。這分家分得呐,嘖嘖嘖。”


    “你連他們分家怎麽分的都知道?”安影狐疑地看著小二。


    “不光他知道,我也知道。”楊冶接過話茬,又示意小二退下:“那分家可是一直打到了府衙裏,沈家老夫人還在大堂裏撒潑,非說府尹大人包庇了沈夫人。後來可是在府衙大堂上,又叫來了沈家族裏的人,一起把家分了的。基本上家裏的田地鋪子現銀都給了二爺,老夫人跟著二爺走。留給沈家大爺就壩頭那家茶鋪子,那還是沈家最不起眼的鋪子。沈家那可是做錢莊生意的,其他有些零碎的鋪子也是掙錢的行當,你今兒去的壩頭街那裏原本半條街都是沈家的,有當鋪、綢緞,還有北貨店。”


    “那就奇怪了。”安影從霧氣騰騰的餛飩中抬起頭來:“今天沈家老夫人還在花廳鬧事,聽著好像是為了錢。按理不是銀錢大都給了二爺那邊麽,還說要分家產。不都分完了嗎?”


    楊冶低聲說道:“那楊家二爺是個扶不起的,吃喝嫖賭樣樣齊全。我爹和沈家老爺經常一塊兒喝酒的,聽他意思原本就沒打算把家業給二爺,你想這錢莊生意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沈老爺子一直帶著老大做那錢莊生意,為啥要花那麽多心思娶了錢家小姐,也是為了這家裏的生意。不過話說迴來,那沈老爺子眼光是真的準,這錢三小姐也就是沈夫人真乃女中豪傑。後麵沈夫人愣是把這個小茶鋪子給做大了,如今也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茶鋪子。原來壩頭街沈家的鋪子聽說也是一家一家被二爺給賣了。特別是前幾年明州府那裏的錢莊出了大事,錢莊的大管家冒用沈二爺的私章,把東南路一帶的現銀都集中在明州府,然後跑了。報了官,根本沒用,聽說是出海去了。那沈二爺一房算是敗落了。”


    “那為什麽還要分家呢?這敗落了就要重新分?沒這說法吧。那這沈家大爺怎麽沒說什麽話?都沒聽到他的事兒。”安影吞下最後一隻餛飩。


    “唉,就是這沈家大爺心慈孝順。原本分家的時候,我爹就勸過,沈老爺子原本就是屬意你的,錢莊生意不好做,二爺撐不起。可他還是聽了他娘的話,把家業都給了弟弟。後來二爺生意做不下去了,也是沈家大爺在接濟。聽我爹說,沈家大爺被關進府衙裏,二爺他們斷了接濟,就鬧上茶鋪,沈夫人都打點了府衙捕快了,讓人一來就讓捕快來驅趕。”楊冶歎了一口氣:“沈夫人能幹歸能幹,心卻是太硬了。我爹說沈大爺在牢裏又托了我爹照看他弟弟和母親,我爹也是為難的很。”


    安影看了看楊冶,又想了一下說到:“這沈夫人被人指著鼻子罵,家業又分得這麽不平,你說要是心軟,她大概被吃的一幹二淨了吧。”


    “那好歹也是沈家大爺的親娘,總不能不管吧。”楊冶皺眉說到:“給口飯吃總歸是能做的。”


    安影笑了笑,低下頭說道:“就怕不是一口飯的事兒。”


    楊冶沒說話,搖搖頭,從懷裏掏出掏出一遝紙,說到:“這是我按你要求從衙門裏抄來的。”


    安影驚喜地叫了一聲,趕忙接過來,笑著說道:“辛苦楊公子了。”轉念一想又壓低聲音說道:“這個拿出來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楊冶笑著擺擺手說到:“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沒事的。”


    安影笑著說:“我得做些小生意,不然京城一直待下去就是坐吃山空。小生意就是打聽清楚了才好下手啊。雖說是些瑣碎小事,我也得須謹慎些。爹爹還在牢裏,我這裏要是出了什麽事,那可就完了。”


    “你也不容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楊冶很同情安影,這麽丁點大的女孩子,為了父親在外奔走,家中還有幼弟幼妹。自己那個差不多大的妹妹,整日就想著哪家的脂粉好,哪家新出的料子可以裁裙子。


    安影迴到房裏慢慢看著那遝抄錄的紙,等到躺下的時候,還一遍一遍想著白天說過的話,總覺得事情透露著怪異,想著想著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周叔早早就帶著安影去看宅子。考慮到要在京城待著日子可能會很久,住旅店終究不劃算,就讓周叔去牙行賃宅子。


    周叔辦事很妥帖,這宅子價格適中,地段也不錯。三進的屋子足夠住了,屋子後頭還有半畝的菜地。美中不足的就是屋子裏沒啥家具,得現買,對租房子來說的確不太方便,所以也一直沒有租出去。


    想到買家具的事情,安影心裏有了想法,就讓周叔先把租賃的事兒辦了再去牙行那裏看看,找一個煮飯灑掃的仆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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