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長途電話要去郵電局打,路上的電話亭隻能打市內電話。


    倆人走出醫院,唐歡停下腳步,迴過頭看著孟擇言,“哥你先迴家,我要去郵電局一趟。”


    孟擇言能陪她來醫院,唐歡已經很感謝,不敢再耽誤他的時間。


    “嗯。”孟擇言沒有多說什麽,看唐歡的眼神有些心軟,他聽過邢翠同誌說她很苦,卻不知道一個小姑娘過得這麽艱難。


    郵電局跟迴家的路剛好在兩個方向,唐歡跟孟擇言分開朝著兩邊走。


    唐歡邊走邊想接下來她該怎麽辦?


    在唐遠道病房的時候她底氣十足的說自己有丈夫,不怕李峰。實際上她很怕,怕得要死。


    公公婆婆年紀大了,孟擇言假期結束就要走。


    連她在內家裏兩老一弱,如果李峰真動什麽壞心思怎麽辦?


    尤其她用磚頭砸了李峰,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公婆都是好人,她不該連累他們。


    不然先從孟家搬出來,然後去報警。


    可是口說無憑,沒有證據,警察會信嗎?


    應該會吧?哪個女同誌會閑的沒事把自己的名聲毀了的。


    郵電局不少人排隊等著打電話,唐歡排在最後邊,人群裏滿是吵吵嚷嚷的聲音。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手指,前邊的人往前挪點,她跟著挪一點。


    排了兩個小時,才輪到唐歡。


    她見前邊不少人鑽到桌子底下說話,可能是聽不太清。


    照著紙上的號碼撥出去,把聽筒放到耳邊,唐歡才理解那些人為什麽要鑽到桌子底下,後邊聲音太吵,聽筒裏聲音又小。


    她用手堵住另一隻耳朵,等著對麵接通。


    “喂。”電話終於接通,對麵傳來說話聲。


    聽筒裏的聲音有些失真,唐歡捏著話筒,半晌才張開嘴說話:“是唐碩嗎?”


    “我是,你是歡歡?”對麵的人有些意外。


    唐歡拿著聽筒蹲下身子,也學著前邊的人蹲到桌子底下,聽的好像是清楚了一點點,“嗯,我是唐歡,唐遠道說你找我。”


    對著那樣一個人,唐歡叫不出爸那個稱唿,他不配。


    對麵沒有關心唐歡為什麽不叫唐遠道爸,反而問她:“歡歡,你嫁人了是嗎?”


    記憶裏原身沒有跟他說過家人的話,難道是唐遠道說的?這沒什麽好隱瞞的,唐歡照實迴答:“在唐家過不下去,除了嫁人沒別的辦法。”


    對方沉默半晌,聲音再次響起:“歡歡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等我迴去不會放過他們的。”


    “嗯。”聽著聽筒裏的聲音,唐歡低頭看著地上,一滴水珠砸在地麵上,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這不是唐歡的情緒,是原身殘留的委屈,她真的太委屈了。


    對麵的人還在說話:“歡歡把地址說一下,我給你寄點東西。”


    “嗯,地址是西城······”唐歡把孟家的地址跟電話對麵的人說了說。


    接下來的話對麵的人有些難以啟齒,猶豫幾秒,試探著問:“你丈夫對你好嗎?”


    唐歡沉默,該不該告訴他,她丈夫去世。


    “挺好的。”她不敢把丈夫去世的事告訴唐家人,生怕他跟唐遠道打電話的時候說漏嘴。


    如果知道她現在是個寡婦,唐遠道會不會想方設法把她弄迴唐家?


    隻要想想,唐歡就是一陣冷顫。


    不知道該怎麽說,唐碩思考很久,強行擠出一句:“那就行,歡歡你記住,與人為善,不要對不該的人抱有不該的企圖。年底我會迴去,到時候接你來這邊。”


    什麽叫不要對不該的人抱有不該的企圖?這話好繞口。


    唐歡對著聽筒點頭,發現對麵看不見後,又應了句:“好。”


    兩人電話這才掛斷,兩人說得具體內容大概分為兩點,一個是要地址寄東西,一個是與人為善···


    原身哥哥叫唐碩,唐歡的哥哥也叫唐碩,兩對兄妹同名同姓也算是緣分。


    從郵電局出來,唐歡開始找房子,她從孟家搬出來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她也想過等把李峰送進監獄,是不是可以再迴孟家?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合適,她想走就走,想迴就迴,哪那麽厚的臉皮!


    怕李峰對她下手,她真吃虧,唐歡特意找了租戶比較密集的四合院,還有筒子樓。到時候她喊救命,邊上人都能聽到。


    找了一圈最後定了三層高的筒子樓,筒子樓裏大部分都是結了婚的機械廠職工。


    租金一年十五塊錢,唐歡先給了房東一塊錢定金,剩下的等她搬過來再付清。


    房東大姐很好說話,收了一塊錢就把鑰匙給了唐歡。


    迴家路上,唐歡又發愁怎麽跟公婆說她要搬出去的事。實話說不行,撒謊她又不擅長。


    好難。


    邢翠還不知道唐歡今天沒有去上學的事,孟擇言不是個話多的,迴來之後一個字都沒說。


    唐歡進家門,邢翠剛從菜園摘菜出來,以為她是上學迴來的,笑著問她:“怎麽樣今天上學累不累?”


    孟擇言正坐在葡萄架底下喝茶。


    “不累。”迴答完,唐歡看看葡萄架底下的孟擇言,悄悄挪開視線。


    邢翠從院裏摘完菜,笑著走進灶房做飯。


    唐歡在原地頓兩秒,跟著婆婆一起走進灶房,她想先跟婆婆說要搬出去的事。


    餘光看著兩位女同誌走進灶房,孟擇言端起茶杯品了品,品不出什麽來。


    沒過多久,灶房裏傳出邢翠吃驚的聲音:“什麽!你要搬出去住?”


    孟擇言手裏的茶杯定住,他轉頭看向灶房,唐歡要搬出去住?


    是因為今天那個李峰?


    “媽我對不起。”唐歡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眼狼。


    邢翠放下手裏的活,不明白的問唐歡:“小歡,是爸媽哪做的不對嗎?什麽地方讓你不舒服了?你直接說出來,沒事的。”


    唐歡低下頭搖頭,不敢看婆婆,“爸媽很好,是我的問題。”


    唐歡不想他們這麽大年紀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他們家兒媳婦被流氓糾纏。


    寡婦門前是非多。


    等她搬走後就去報警,那裏沒人認識她,邊上鄰居再說閑話也連累不到孟家人。


    孟擇言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灶房門口,看著灶房裏的母女倆人,“唐歡,你準備什麽時候搬?”


    他沒說勸解的話,甚至還問她什麽時候搬。


    邢翠正想辦法讓唐歡打消搬出去的念頭,一聽孟擇言這話猛地迴過身,氣唿唿過來給了他手臂兩巴掌,“死小子你說什麽呢?小歡不會搬走!”


    唐歡咬咬唇,聲音低低的迴答:“就這兩天。”


    “那就後天吧,後天我幫你搬家。”孟擇言一句話幫她定了日期。


    唐歡點頭,“謝謝。”


    孟擇言轉身往迴走,邢翠氣的攆著他打,死小子不幫忙留人,還要幫著搬家。


    孟擇言就當老太太給他按摩,領著她走進正屋。


    覺得手打不解恨,邢翠看向電視機邊上插著的雞毛撣子。


    動工具就過分了,孟擇言忙把準備拿雞毛撣子的邢翠同誌拽住,“媽放心,你兒媳婦不會搬走的。”


    “真的?”邢翠不太相信,他剛還說幫忙搬家,這會兒就說不會搬走。


    孟擇言點頭保證:“真的,肯定不會搬走。”


    邢翠本來想問問大兒子,他是不是知道啥?


    一想他那誰都撬不開的嘴,就沒多問,隻要小歡不搬走就行。


    邢翠不明白唐歡為什麽搬走,但她覺得那孩子肯定是遇到難處了。


    還是說不出口的難處。


    快步走進灶房,邢翠接著做飯。


    唐歡還在灶房裏站著,無措的看著切菜的婆婆,她生氣了!


    不理她了…


    取出豬頭肉,邢翠切下一小塊瘦肉,抬手送到唐歡嘴邊,心疼的看著她:“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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