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入耳膜。


    餘光所見,是一雙黑色的皮靴,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身後沒有腳印,他半分也沒有察覺。


    褚漠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單方麵熟悉。


    他穿著用野獸皮毛自製的棉衣棉褲,還戴著一頂獸皮帽,皮膚黝黑,那雙狹長的眼睛卻閃著精明的光,昭示著這人不是一般的獵人。


    “去我的小屋烤烤火吧,暖和暖和。”


    他朝褚漠伸出了手。


    ……


    又苟了一夜,周銘心裏卻輕鬆不了一點。


    今天早上一起來他的右眼皮就突突直跳,褚漠一天一夜都沒有迴來八成是迴不來了,邵霖澤現在臉色蒼白像死人,隻能拖著等最後通關了。


    他自知自己沒什麽本事,鄭清純又是個指望不上的,最後一戰還沒來,他們就一堆殘兵敗將了。


    周銘正頹喪地揪著頭發發呆,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他以為是鄭清純或者是管家,沒多想就開了門。


    瞳孔放大,男人震驚到了極點。


    今天陰天,天上聚集著厚厚的烏雲,即使是早上,因為古堡裏透不進光,走廊裏沒開燈,也暗得像是晚上一樣。


    昏暗中,站在門外的少女仿佛聚集了一切光暈,她美得像是在發光。


    眼睛彎彎,皮膚白皙,紅唇誘惑。


    心神震蕩間,周銘隻覺得可怕。


    她是站在門口的,穿著純棉睡裙,外麵披著一件羊絨大衣,露出來的小腿白皙纖細,腳踩一雙小兔子棉拖鞋,穩穩地、筆直地站在地上。


    眼珠是純黑色的,唇角帶笑,卻無端讓人渾身發冷。


    “周……銘?”他的名字在她嘴裏咀嚼了一遍,猶豫著說出了口。


    “周大哥。”


    聲音甜軟,那樣好聽。


    他控製不住地腿軟,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真正正的生理反應。


    “阿堯,把他綁起來,帶下樓吧。”


    “哦對,還有裏麵那個半死不活的。”


    他聽見了女孩還帶著笑意、內容卻冰冷無比的話——好像他們是什麽任人處置的物件。


    “是。”


    林卿歌又走到了鄭清純房門口,她正要敲門,門卻從裏麵被打開了。


    紮著高馬尾的美少年發絲微微淩亂,像是剛睡醒,眸子裏還帶著點水光,像隻慵懶的貓兒。


    “我一會兒就下去了,別急嘛卿卿。”


    林卿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對他用手段,她莫名知道,這人已經被她策反了。


    至少,他不會阻止她,也不會傷害她。


    “好,我在樓下等你。”


    ……


    林卿歌下樓的時候,邵霖澤和周銘已經被管家用繩子綁得結結實實了,正有氣無力、一臉不甘地瞪著他。


    “……不用這樣吧?”


    關鍵是在這個世界,繩子也不管用啊。


    “我怕他們傷到您。”管家快步走上前,扶著她坐到了輪椅上。


    “能走路還坐什麽輪椅?裝瘸子博同情嗎?”憤怒無力刺激得周銘失了理智,他開始口不擇言。


    他一開始是真的被這個npc迷惑了的,還是自己蠢,要是一開始就讓王亮綁了她問清楚,他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管家眸光淩厲,就要衝上去給他點教訓。


    林卿歌攔住了他,心念微微一動。


    被綁著的男人突然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周銘就像是大多數中級玩家一樣,有經驗,老辣,能屈能伸,會抱大腿裝好人。


    但過了這麽多遊戲,自然是心硬如鐵,冷酷狠絕的時候不會手軟。他也殺過人,npc玩家都有,也有保命的手段,也有自己的交際能力和保護色。


    歸根結底,不是頂級的惡人,也不是什麽好人。


    林卿歌剛剛把蠱蟲種進了他的身體裏,隻要她一個想法,他就能痛得生不如死。


    “管好自己的嘴,我不想現在殺人。”少女笑意盈盈的,腔調柔軟,這樣言語間拿捏人生死的樣子,恍若美神。


    她看向從剛才下樓就一言不發的邵霖澤,主動道:“你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


    他哪裏敢有意見?現在他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思。


    客觀上他反抗不了,主觀上……他不想反抗。


    恰巧在這時,鄭清純整理好自己下了樓,看到客廳裏恍若案發現場的樣子,就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神色如常。


    “等等,不用綁他了。”


    林卿歌製止了管家要拿繩子綁人的動作。


    眾人見她不像是開玩笑,把目光都轉向了鄭清純。


    管家是陰冷地盯著他,周銘眼神中則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期盼。


    隻有邵霖澤目光最為複雜——像是不認識他一樣。審視的、疑惑的、還隱隱帶著嫉妒和委屈的目光。


    憑什麽呢?


    憑什麽又是他能與眾不同不被綁著?明明都是玩家啊。


    憑什麽卿卿對他這麽有好感?這麽信任他?


    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握在手裏東扯西拉,揉成一團,又酸又痛,反映在生理上,就是眼眶發燙。


    邵霖澤都唾棄自己,呸,沒出息。


    都到這時候了還計較這細枝末節的,想想怎麽活下去才是正道啊。


    得到優待的鄭清純笑著湊到了林卿歌腿邊,就像是最初那樣,是順從溫柔的姿態。


    隻不過從美少女變成了美少年。


    “卿卿你放心,你不綁我,對我怎麽樣我也都不會反抗的。”


    林卿歌輕笑一聲,沒有在意。


    她的目光寸寸掃過這些玩家們,開門見山,拋出了個巨型炸彈。


    “你們知道我想要什麽嗎?”陳述語氣的問句。


    “我想要離開這裏,真真正正地永遠離開這裏。”


    玩家們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被這個炸彈炸得外焦裏嫩,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了。


    這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這個npc知道自己是npc,這裏隻是遊戲副本啦?


    “若是有幸的話,我們當然可以帶你離開古堡,去外麵的世界轉轉。”邵霖澤艱難地試探道。


    女孩搖了搖頭,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著他們:“不,我要像你們一樣,離開這裏,親愛的玩家們。”


    玩家!


    她真的知道他們的身份!


    任何語言都形容不了這種震驚了,仿佛最後一層保護罩被撕開,最重要的底牌被發現,他們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還有怎麽壓也壓不住的恐懼。


    這個npc要的,是關乎他們身家性命的東西,是他們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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