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堯眼眸深深地鎖定顧傾城,問出了一個幾乎自掉身價的問題。


    都說愛情裏誰先愛上,誰愛得多,誰就輸了。


    他們曖昧拉扯了這麽久,一直沒有開誠布公地談過這個問題。


    哪怕彼此心裏可能都感應到那種磁場,但沒人點破。


    因為誰先點破,也證明誰就“輸了”。


    可今晚,陸君堯忍不住了。


    兩人既然後天就要結婚了,那就不應該再玩你猜我猜的遊戲,就應該坦坦蕩蕩地談清楚,這樣以後也會避免很多麻煩和猜忌,別人也無法挑撥離間。


    顧傾城定定地看著他,思緒在他話音落定的一瞬,也沉寂下來,腦海裏認真地思考著他的問題。


    有別的想法嗎?


    她其實也問過自己,但始終未曾得到明確的答案。


    此時又被陸君堯逼著去深思這個問題,那被層層迷霧籠罩的真心,漸漸地,要撥雲見日了。


    “陸君堯……我——”她蠕動嘴巴,心頭情緒有些雜亂,不知如何表達。


    陸君堯依然緊緊凝睇著她,很耐心,沒有催促。


    “我感覺自己……已經沒有愛人的能力了。”她吞咽了下,低聲輕緩地迴應。


    連有著血緣關係的至親都不能相信和依靠,都不值得她的愛,她還能相信別人?還能愛別人嗎?


    陸君堯明白她話中深意,心中又是一痛,深邃的眼眸猝然收緊,“你有,你會有的。”


    “我不知道……”她依然沒有信心,但又跟真誠地道,“不過我很感謝你,給我提供這些幫助。”


    “我不要你的感謝,我要你愛我就行了。”


    “……”顧傾城眼眸定住,迎向他幽深如漩渦般的眼眸。


    愛他?


    男女之間那種的愛?


    陸君堯在跟她索愛。


    她心頭顫抖,不知該說什麽好,就瞪著一雙盈盈若水般的杏眸,怔怔地一直看著他。


    她不知自己這副模樣有多無辜柔弱,有多讓男人心動。


    陸君堯看著她的眼,仿佛從那裏看進了她的內心,看到她心裏劇烈的傷痛,也看到了她強撐的堅強與鎮定。


    無論男人女人,無論柔弱頑強,在這漫長的人生中總會有軟弱疲倦的時候,總會有想要有個依靠的時候。


    他知道顧傾城堅強獨立的背後,是孤苦無依的寂寥,所以她越是堅強,他便越是心疼。


    越是心疼,就越想把她牢牢捧在手心。


    “傾城,你可以愛我的,我不會像雲墨那樣丟下你,更不會像你的家人那樣傷害你。相信我,嗯?”


    陸君堯低低沉沉,字字珠璣,吐出對她的承諾。


    顧傾城剛才還猶猶豫豫的心,這一刻,就像早晨的太陽突然躍出地平麵一般,照亮了整個心胸。


    她唿吸急促,緊張吞咽,好一會兒,嘴角扯出微微笑意,點了點頭,“我……試試。”


    陸君堯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她能這樣迴答,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


    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顯得多餘,唯有逐漸靠攏的兩顆心和兩張臉,用最實際的行動表達此時的心情。


    唇瓣貼上的那一刻,顧傾城情不自禁地抬手勾住他脖頸,與他溫柔交融。


    從來沒覺得一個吻可以讓人如此沉醉,仿佛帶著春風潤萬物的魔力,讓她止不住沉淪、消融,放下一切防備與警醒。


    她的迎合與熱情,自然被陸君堯感受到了。


    有些話,她或許嘴上還說不出,但肢體語言已經昭然若揭。


    身體本能的反應被喚醒,他控製不住地收緊雙臂,將懷裏的女人越抱越緊……


    就在兩人吻到難舍難分時,樓梯那邊傳來腳步聲,繼而是許落顏急促尷尬的語調:“啊,那個……對不起,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


    許落顏連忙轉身又上樓,可一邊上一邊又忍不住迴頭“偷窺”,滿臉八卦好奇的笑。


    客廳裏兩人被打斷,同樣尷尬對視。


    陸君堯看了眼樓梯方向,深深唿吸壓下渾身翻滾的浪潮,皺眉問:“你什麽時候搬去我哪兒?你這兒實在不方便。”


    顧傾城渾身燥紅,仿佛煮熟的蝦子,“我……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你給我時間慢慢適應。”


    “……”陸君堯不好說什麽,隻能無奈歎息。


    顧傾城知道他現在難受。


    剛才他抱得那麽近,唿吸那麽急促粗喘,她都覺得快被他身上的熱度融化了。


    其實她心裏已經不舒服了,隻是還沒來得及掙紮抗拒,許落顏正好下樓,也打斷了他們。


    確定自己還是無法克服心魔,兩人再膩歪下去也隻會讓他更難受,顧傾城隻好主動催促:“不早了,你快迴去吧,明天還上班呢。”


    “嗯。”陸君堯應了聲,卻並沒馬上放開她。


    顧傾城也不好再催,隻能由他抱著。


    “明天我排了好幾台手術,估計要加班,沒空來陪你了,後天一早我來接你,我們去登記。”


    “好。”


    交代完這些,陸君堯終於鬆開懷抱,但順勢拉住了顧傾城的左手。


    顧傾城還沒意識到他要幹什麽,突然覺得指間一涼,等低頭看去,就見這人正悶不吭聲地將一枚鑽戒套上了她的左手無名指。


    顧傾城眼眸瞪圓,臉色明顯訝異。


    陸君堯繼續幫她戴好,同時解釋:“我太忙了,來不及去國外給你挑選鑽戒,這枚戒指就先將就著戴戴吧。”


    顧傾城看著左手無名指上那隻足有三克拉的鑽戒,滿心歡喜與感動。


    “這枚足夠了,不用再鋪張浪費。”


    經曆過被拐,又曆經生死後,她對奢侈品這些東西,已經看淡了。


    能好好活著,無病無痛地活著,比什麽都強。


    “行,以後看到喜歡的再買。”


    “好。”


    “那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陸君堯又親了親她,這才徹底放手。


    顧傾城從他懷裏起身,陪著他一起走向門口。


    等打開門,陸君堯都走到門外了,又轉過身,一把握住她的後頸,把她整個人薅過去,再次索吻。


    他太高,顧傾城被迫踮腳,抬著臉,雙手情急之下落在他胸前,像是推開他,又像是借力撐著他。


    “我還是希望,你早點搬去我那邊。”等再次吻完,他眸光炙熱地又一次要求。


    顧傾城氣喘籲籲,一雙眼亮晶晶地閃著光,幾乎是惱羞成怒般,將他直接推出去:“你快迴去吧!”


    關上門,她靠在門後深唿吸,調整情緒。


    又抬起手,看著指端那枚鑽戒。


    她要結婚了。


    這一刻,是真的意識到她要結婚了。


    許落顏再次下樓,不過這次是輕飄飄的沒有聲音。


    等走到客廳麵朝玄關的位置,她見閨蜜靠在門後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不解地問:“傾城,你怎麽了?陸醫生走了?”


    顧傾城猛地迴神,放下手迴到客廳,“沒什麽,他剛走。”


    許落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我不是故意的,我聽樓下沒動靜,我以為陸醫生走了,就下樓來,誰知你們……”


    顧傾城臉頰更紅,無法接話。


    許落顏一眼看到她指間的璀璨,眼眸瞪大:“哇!好大的鑽戒!陸醫生剛送的?”


    顧傾城抬手,又看了看,雲淡風輕地說:“他隨便買的,說將就著戴戴。”


    許落顏抓住她的手欣賞,“這絕對不是隨便買的啊,他肯定用心挑選的。”


    顧傾城沒說話,但心裏也這麽認為。


    “傾城,太好了,陸醫生對你是真心的。”


    “嗯,應該是吧。”


    “你要好好珍惜,也好好對他,過去所有不愉快的,通通忘掉。”許落顏真誠地叮囑。


    顧傾城點點頭,也在心裏告誡自己——往前看,不迴頭,要幸福。


    ————


    周三如約而至。


    顧傾城起早,精心打扮了下。


    許落顏還幫她盤了個發型,在發間別著一支白紗。


    “現在領證流行這樣打扮,畢竟這天也是新娘子嘛。”許落顏幫她打扮好後,笑著解釋。


    顧傾城沒拒絕,扭了扭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芙蓉粉麵,笑意溫婉,她確實像極了被愛滋養的模樣。


    手機響起。


    許落顏幫她把手機拿來,“是陸醫生,估計是到樓下了。”


    顧傾城接起。


    “我快到了,你準備好沒?”


    “準備好了,我自己下去,你不用上來了。”


    陸君堯笑道:“急什麽,民政局又不會跑。”


    顧傾城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心的建議,倒像是迫不及待趕著去登記,顯得不夠矜持了。


    “那隨便你。”


    她是想著停車麻煩,直接下去上車就走省事了。


    掛了電話沒幾分鍾,陸君堯便上樓來。


    許落顏這次堅決不當電燈泡,等陸君堯一進門,她壞笑著道:“我先出去,在外麵等你們,你倆隨意。嘿嘿。”


    顧傾城被她打趣的臉頰更紅。


    陸君堯今天西裝革履,英俊迷人,顯然也是認真收拾過自己的。


    顧傾城知道他帥,但一眼看去還是被迷了下,心跳都明顯一亂。


    她在原地站著未動,陸君堯溫柔含笑地朝她走近,眼眸裏同樣劃過驚豔。


    “傾城,你的名字真沒取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傾國傾城,名不虛傳。


    顧傾城對自己的美麗是有自信的,所以這誇獎也受之無愧。


    但禮尚往來,她也很大方地迴道:“陸醫生也不錯,我倆配得上彼此。”


    陸君堯嘴角的笑意加深,“看來你跟陸丞琳誇我的那些話,都是肺腑之言。”


    顧傾城跟陸丞琳說,有錢是陸君堯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除此外,他還長得帥,個子高,體力好。


    陸君堯忍不住好奇,“拋開我這張臉不談,你對我的人格魅力,就沒有一些欣賞?”


    顧傾城壓著嘴角,漂亮的眼眸仔細想了想,故意氣他:“拋開臉,沒得談。”


    “……”陸君堯握著她的手,將她一把扯進懷裏。


    可他快要吻下來時,顧傾城攔住了,“我化妝了的,你別把我妝弄花了。”


    “再補。”


    “那也不行。”她堅決反對,“顏顏在外麵等著,快走吧,不然她還以為我們在幹什麽壞事。”


    顧傾城拉著他,迫不及待地把他往外拽。


    陸君堯一副不情不願又不反抗的架勢,由著她拉到了門口玄關處。


    可等顧傾城伸手要開門時,他突然一個用力,把人拽了迴來。


    “啊,陸君堯,你——”顧傾城要生氣,可話沒說完,那被拒絕的吻還是落了下來。


    片刻後……


    電梯裏,三人站著,很安靜。


    許落顏默默地遞過去小鏡子跟口紅,低聲:“補下妝。”


    “……”顧傾城恨不得鑽進電梯縫裏。


    許落顏又默默地給陸君堯遞過去一張紙巾,壓著笑:“陸醫生,你擦擦口紅。”


    陸君堯:“……”


    電梯裏氣氛實在尷尬,許落顏絞盡腦汁,終於尋找到話題打破沉默:“那個,陸醫生……您那邊有親朋到場嗎?不會就我一個電燈泡吧?”


    陸君堯趕緊擦幹淨自己嘴巴,聞言立刻看向顧傾城,交代道:“忘了跟你說,我大哥跟周伽南都會過來,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顧傾城吃了一驚,“你大哥也來?”


    “是的。”


    許落顏也覺得驚訝,“這意思是,你們家認可傾城?”


    陸君堯神色有些複雜,“那不重要,但起碼我大哥不是反對派。”


    這意思是說,陸家人意見不統一,肯定是有默許,也有反對的。


    顧傾城嘴上沒說什麽,心裏有些無奈。


    她不願破壞別人大家族團結的,但這事好像由不得她做主。


    不管怎樣,如今已經船到橋頭,車到山前了,前路如何隻有闖下去才知道。


    原本以為,今天的登記會跟順利。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等他們到達民政局,竟發現一堆熟悉的麵孔等在台階下。


    顧傾城看著那陣仗,心裏莫名收緊。


    顧柏川率先認出陸君堯的車,下頜一點:“他們到了。”


    梁景容懷裏抱著一束花,見女兒下車,連忙歡喜地迎上去:“傾城,你來了。”


    顧傾城不想搭理,直接無視掉,跟著陸君堯邁步上台階。


    可才走兩步,陸丞琳擋了上來,“君堯,難道你為了自己幸福,連親外甥的死活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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