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裏的閑人也注意到了他,一幫人安靜地向他行注目禮。


    直到他走出很遠,才有聲音道:“這是不是開國侯家的嫡子?叫什麽……應羨青的?”


    寧玥一驚,再往他走的方向看去,別說人了,馬毛都不見一根。


    “什麽嫡子?他爹偏疼丫頭生下的庶長子,他繼母自然以自己兒子為先,就他,不尷不尬地擔了個嫡子的名,整天病秧秧的,還不知道能活多久呢。也就他祖母把他當迴事,不過老夫人不是侯爺親媽,自己也不容易。”


    一個方臉男人嗤之以鼻。


    “嫡不嫡子的有什麽要緊,長得帥就是王道!我要是帥成這樣,哪樣的婆娘不能勾到手?估計他收的帕子都能開家店了吧。”方臉男人對麵一個穿金戴銀,但胖成球的男人不無羨慕地說。


    方臉男人嗤笑道:“你要是帥成這樣,你也得被拿去給將軍要死的女兒衝喜。”


    胖球被噎得無語。


    也是,雖然自己醜,但不用被人惦記衝喜。


    方臉男一臉神秘,故作低聲,但聲音隔幾桌都能聽見:“不過幸好將軍女兒要死了,這廝不能人道,連個男人都算不上。將軍女兒活過來也得守活寡。”


    寧玥在心裏“哇哦”了一聲。


    今天這趟出門值了,居然挖到這麽勁爆的消息。


    她不著痕跡地轉迴茶樓,拉著彩妍找了個不打眼的臨街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都看向他,求知若渴。


    “朱五七,怎麽迴事?快說說。”胖球催道。


    說話的朱五七見吸引到這麽多的目光,得意地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說:“我也是聽人說的,這廝看著人模人樣的,其實,是青樓的常客。他爹因為這個打過他好幾次,傷好了他照逛不誤。前些天在春滿樓和一個公子爭流雲姑娘,被打得傷了根本,以後怕是隻能看,不能吃咯!”


    這樣的陰私,大眾一向喜聞樂見,看客們一臉興奮,幹脆都圍到了朱五七那一桌。


    朱五七眉飛色舞,講起那天兩人如何衝突,流雲姑娘如何地為難,應羨青又如何地傷了根本。


    細節詳細得仿佛他就在現場。


    眾人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驚歎。


    彩妍早已聽得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從朱五七說細節時,寧玥就意識到,他說的話,起碼大部分,應該都是他自己編的,後麵就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


    那些看客未必不知道這一點,但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是真是假有誰在乎呢。


    既然當個說書聽,精彩獵奇就行了,何必較真。


    寧玥慢慢品著茶,思緒早就飄遠了。


    她終於想起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原身昏迷,神識飄在空中時,曾好幾次見過他。


    第一次見他,是在一群流放犯人之中。


    那時也和現在一樣,臉色蒼白,頗有一股羸弱之美。


    後來,他多次出現在戰場中廝殺,那時臉色可健康得很,還成為將領,打仗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直到最後一次,在他斬下敵軍首領頭顱的那一刻,他被身後一支暗箭射中。


    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大概是死了。


    真是可惜……長得這麽帥,居然是個短命的。


    ……等等,流放?!


    他即將被流放?!


    我馬上就要與他成親了,那我豈不是也跑不掉?!


    寧玥如遭雷擊。


    在古代,流放的嚴重程度僅次於死刑,在電視小說裏看過太多流放的慘狀了,有很多人在路上就死了。


    活著到了流放地的人,也會被壓榨得生不如死。


    寧玥努力搜尋記憶,希望想起他被流放的原因。


    看看能不能釜底抽薪解決隱患,避免流放的命運。


    可她畢竟是隨風飄在空中,又哪裏能知道緣由。


    還有什麽辦法?


    ……或許,他可以入贅。


    反正他們家都混成這樣了。


    一旦出事,如果實在無法避免,那就把他掃地出門。


    寧家好歹是鎮國將軍,諒朝廷也不敢流放寧家的人。


    這樣就與我無關……了吧?


    也隻有如此了。


    哪怕他流放完以後能當大官,她也不伺候了,誰愛去誰去。


    寧玥是顏狗,原來粉男明星,粉一個塌一個,粉兩個塌一雙。


    越帥塌得越快。


    導致她都有應激反應了,一看長得帥的男人,就想起她粉過的那些正在踩縫紉機的男明星們,瞬間就下頭了。


    這人帥得慘絕人寰,塌房速度果然也非比尋常,一見麵就聽說逛青樓打架爭妓子,活還不行!!!


    得,當姐妹吧,愛情神馬的,全是一堆無用的荷爾蒙。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寧玥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她招唿來小二結帳,準備打道迴府。


    不料剛出門,就被旁邊藥房衝出來的老頭撞了個趔趄,他告罪一聲就急著往前走了。


    彩妍站出來正要指責。


    寧玥見他背著藥箱,拉拉她,“大概是趕著救人,不要計較了。”


    她往那老頭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遠處一堆人正圍著什麽。


    前世她是中醫世家,雖然剛從中醫藥大學畢業,但從小就跟著長輩坐診,經驗也很豐富了。救死扶傷的醫者仁心她也有。


    她鑽進人群,看到地上躺著一個緊閉雙眼的老婦人,已經昏厥,身旁散落著一籃菜。


    那撞她的老頭正給老婦人把脈,又扒開她的嘴和眼皮,看了舌苔和眼睛,搖搖頭歎息:“老夫愛莫能助。”


    一個老婦人拉著一個大嘴的中年男人也擠進了人群,那老婦人聽見郎中這麽說,拍著大腿,一嗓子嚎上了:“德勝,你還是晚來一步啊……老姐姐,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嗷嗷嗷……”


    那中年男人直接就跪在了老頭麵前,梆梆磕起頭來,“崔郎中,大家都是街坊,一條街上住了幾十年,您再想想辦法,求您一定救救我娘,我李德勝當牛作馬報答您!”


    其他圍觀群眾也紛紛勸道:“是啊崔郎中,您不能見死不救啊,德勝孤兒寡母的不容易。”


    那郎中忙去扶,衝圍觀群眾急道:“我哪是不救!隻是我也沒有辦法啊!脈都沒有了!”


    寧玥蹲下察看,隻見那婦人一臉冷汗,顏麵蒼白,四肢冰冷。


    再一按脈,浮取沉取都沒有,舌質暗,苔薄白,兩個眼球直直朝上翻。


    又摸到她的衣服半幹,估計她是今早出門淋了雨,風寒誘發了暴厥。


    確實極危險,但也不是完全沒救,她就曾看過她爺爺救迴過一例。


    那老婦人見她左摸摸,右按按的,一把拉開穿著男裝的她:“小夥子,你這也太不敬了!”


    寧玥一看,這不就是剛在在街對麵和她同賞美男的老太太麽,手裏還拿著沒有納完的鞋底。


    她直接從鞋底抽下別在上麵的針,衝李德勝說道,“快將你娘搬到房間,我要替她脫衣施針。”


    李德勝和郎中都看了過來。


    德勝跪著調轉身體,眼裏滿是希冀:“小兄弟,可是有救人的法子?”


    那郎中冷哼一聲,踢了李德勝一腳,示意他趕緊起來一起搬人。


    嘴裏還不饒人:“你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脈都沒了,你還在這吹,你要把人救過來,我叫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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