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逃又逃不走,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朱同隻能語氣中帶著求饒,無助問道,


    “姚大人,你哪來的這麽大勁兒,以前是武僧啊?


    你就放過我吧!我對陛下沒二心啊!”


    “阿彌陀佛,”姚廣孝一臉平靜說道,“貧僧主修佛法,偶爾也涉及一些拳腳,畢竟藝多不壓身嘛。”


    朱同徹底服了,


    “姚大人,您說話,我聽著。”


    姚廣孝點點頭,微笑道,


    “如此甚好。”


    接著,姚廣孝神情一肅,壓低聲音問道,


    “你覺得現在咱們這朝廷冗官嗎?”


    朱同想了想,微微搖頭,並未張口,


    他不是完全信任的姚廣孝,所以也不知道該跟姚廣孝交心到什麽程度,


    情淺切記言深。


    少說少錯。


    姚廣孝嗬嗬一笑,繼續道,


    “大明正當盛世,哪怕是冗官也無傷大雅,萬萬沒到剜肉治瘡的地步。


    況且,陛下說這冗官的事,太過平地驚雷,在此之前,可是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出來,


    朱大人,您覺得合理嗎?”


    朱同愣住,不自覺被姚廣孝的話,吸引了進去,乍聽到裁官之後,朱同便心思大亂,也沒工夫細想,


    可這被姚廣孝一點撥,確實覺得此事大有蹊蹺,


    見朱同還是不解,


    姚廣孝在朱同手心下寫了一個字,朱同眼睛猛地瞪大,瞬間醍醐灌頂,


    這是個“北”字。


    冗官?現在帖木兒歸於大明,別說是人多於位,其實是缺人缺得很,


    無論最後帖木兒那邊實行什麽製度,其實有一點是永遠不變的,就是那邊需要大量的人手支援,


    陛下說要裁官,其深意是想要考驗群臣,挑選出能用的人支援帖木兒!


    明裁實調!


    當然,如果表現的太令陛下失望的話,那就自然而然的順勢被裁了!


    朱同屏住唿吸,被姚廣孝一點,他才算是徹底明白了!


    自己險些一步錯,步步錯!


    朱同來不及去整理心情,滿眼感動的看向姚廣孝,連忙行禮感謝道,


    “多虧姚大人提點,我險些就犯了糊塗!”


    “哪裏,哪裏。”


    看到朱同聽進去了,姚廣孝也在心中暗鬆了一口氣,


    早朝,陛下宣布裁官的時候,幾乎是同時,姚廣孝就領悟到了陛下此舉的深意,


    裁官是假,調配才是真。


    被貶黜京師,扔到邊塞之地當官,對於這些京官而言,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光是說曆史上那些因發配邊地,而作出名篇的官員,就不計其數,


    他們詩中,無不透露出無奈絕望的情緒,


    扔到中原地區偏僻地帶當官,他們都鬧麻了,這要是扔到帖木兒這樣的苦寒之地,那這些官員就更不幹了,


    某位近代大文豪說的在理,


    華夏人都有著妥協的特點,你要直接跟他說,在屋子中鑿開一扇窗,那他是萬萬不能同意的,


    可你要是跟他說再開一道門的話,那鑿開窗這件事,就顯得能接受了,


    裁官也是此理,


    把他們直接調配到北邊的苦寒之地,這些京官零要死要活的沒法接受,可你一說裁官的話,調配邊地,好像也不是不行,


    最起碼還有個官作,不是嗎?


    姚廣孝好心來點透朱同,就是要告訴他,在這重要關節,千萬別犯糊塗,


    朱同語塞,姚廣孝看到他這個樣子,笑道,


    “朱大人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朱同歉意道,


    “姚大人,我不明白,您為何要來幫我?”


    在朱同的印象裏,姚廣孝是不可能這麽好心的,朱同感激歸感激,但也怕跟這個妖和尚打交道,一不留神就被他帶進溝裏,


    姚廣孝哈哈一笑,


    “朱大人把我想的壞了,都是同僚,你幫我,我幫你,那都是正常的,


    隻要人人都獻出一份愛,世界將變成美好人間!”


    朱同害怕道,


    “姚大人,您別這樣,我害怕,


    你有什麽要求就跟我直說吧,隻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肯定幫您做到!”


    “唉,也不是什麽大事,非要說有事求你的話,確實是有兩件事。”


    朱同長舒口氣,最起碼,姚廣孝是有求於自己的,這就好說了,


    不然的話,他什麽都不說,自己又欠著他這麽大的人情,那自己是真睡不著覺了!


    “您說!”


    姚廣孝故作為難道,


    “第一件事,現在朝中解陛下意的人不多,還請朱大人自願在明日早朝上說,願調往帖木兒。”


    “沒問題。”


    朱同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姚廣孝見朱同答應的這麽痛快,也是一愣,反問道,


    “朱大人,就不怕是貧僧為謀首輔之位,故意害你?把你擠出京城後,這首輔之位可就是貧僧的了。”


    “本來我就德不配位,首輔之位讓給你我也放心。”


    聽到這話,姚廣孝眼中終於閃出了不同的意味,又問道,


    “那你去那苦寒之地,就不怕再也迴不來了?”


    朱同爽朗笑道,


    “迴不來就迴不來了,隻要能做出點成績,不辱我父之名,這點事算得了什麽?


    如今帖木兒那邊,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本來我還猶豫著要不要去呢,現在正好,也不用我選了。”


    姚廣孝歎然道,


    “洪武爺何其慧眼,朱大人又何其大義,請收貧僧一拜。”


    姚廣孝這次對著朱同行的不是佛禮,而是官禮,朱同連忙伸手,想要扶住姚廣孝,可他的力氣哪裏大的過姚廣孝,還是沒能攔住姚廣孝固執的行完一禮,


    在一群天才之間,普通人就會顯得極其突兀,內閣中的朱同就是如此,


    可他確是能如同春風化雨一般,扛起整個內閣,將這些性格各異的天才,融合在一起,


    這種能力,在如今的大明是很稀有的。


    “姚大人,您不是還有一件事嗎?說吧。”


    兩人的關係明顯親近了許多,


    姚廣孝古井無波的眼中,竟少有的露出了關心的神色,歎道,


    “貧僧推算帖木兒要重行分封,你去帖木兒,想好為哪位王爺做事了嗎?”


    朱同想都沒想就迴答道,


    “二殿下。”


    見朱同迴答的這麽快,看來朱同剛才所說的話也並非作假,他確實是考慮過去北麵當官這事兒,


    “您是要將引薦給誰?”


    朱同也意識到了什麽,問道。


    去了帖木兒以後,最重要的事就是跟哪位王爺,


    可以說,這件事的重要程度不亞於重新投胎一次,


    姚廣孝也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要求過分,臉上一紅,厚著臉皮說道,


    “貧僧想著,朱大人,能不能考慮考慮我那傻徒兒?”


    朱同聞言愣了下,隨後才反應過來,姚廣孝口中的徒兒到底是誰?


    “允熥殿下?他也要去?”


    朱同大驚。


    姚廣孝點點頭,“恐怕我這徒兒,是去定了。”


    朱同心中震撼,無言以對,


    他對這位允熥殿下了解不多,隻是聽得那些不好的傳聞,


    姚廣孝叫他不去投心儀已久的二殿下,反而轉投羽翼未滿的允熥殿下,


    這對於朱同而言,毫無疑問,是一場豪賭!


    是賭上全部身家性命的那種!


    姚廣孝說道,


    “朱大人,這第二件事,貧僧也隻是提議,你最後如何選擇都可以。


    貧僧隻是希望,朱大人,能去多了解了解我這傻徒兒。”


    朱同鬆口氣,最起碼姚廣孝沒對他逼得太緊,


    “姚大人,您的話我記下了。”


    姚廣孝正要說什麽,兩人耳邊傳來一道推門聲,


    “你在這呢,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姚廣孝的好徒兒,朱允熥。


    朱同眼神複雜,識趣道,


    “參見殿下。”


    朱允熥漠然的點了點頭。


    “殿下,姚大人,那我就先退下了。”


    姚廣孝點頭,“辛苦朱大人了。”


    朱同行禮退下。


    “好徒兒,找為師何事啊?”


    姚廣孝一看到朱允熥就嬉皮笑臉,他就喜歡逗這傻徒兒,


    朱允熥自動過濾了姚廣孝賤兮兮的表情,說道,


    “我有事找你。”


    “有事求我啊?”


    “是找你。”


    姚廣孝掐腰道,


    “既然有事求為師的話,先叫聲師傅來聽聽!讓為師感受一下你的誠意!”


    朱允熥就站在那,看著姚廣孝,也不吱聲,看樣子,是就要耗在這了,


    姚廣孝看到朱允熥這倔勁,非旦不生氣,反而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為師不逗你了,說吧,有什麽事要求為師?”


    “不是求,是找。”


    “行行行,都是一個意思。”


    朱允熥表情複雜道,


    “我不知道該不該分封出去。”


    姚廣孝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朱允熥沒有注意到,


    姚廣孝也知道,這傻徒兒,心裏為難得很,


    “你聽我說話了嗎?”


    朱允熥見姚廣孝沒反應,不滿問道,


    “聽著呢啊,這還用問。”


    “我該怎麽辦?”


    姚廣孝沒有馬上迴答朱允熥的問題,反問道,


    “知道今早陛下裁官的事嗎?”


    “知道。”


    朱允熥心煩的很,根本就沒把這件事兒與分封聯係在一起,不過這老和尚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裁官這件事和分封有關?


    姚廣孝不是要考校朱允熥,所以也沒給朱允熥太多的思考時間,直接就點明了答案,說道,


    “陛下的裁官,和你有關係。更準確的說,陛下的裁官,就是為了你。”


    “哥哥是為了我去裁官的?”


    朱允熥情緒劇烈波動,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


    “對,具體的原因為師就不說了,


    你自己要能想到,就算你自己的,為師說多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你放心,為師可以給你打包票,


    裁官這事就是為了你,陛下是想多給你一個選擇。”


    朱允熥僵在原地,眼神複雜,心中也在劇烈掙紮著,


    他既想留在哥哥身邊,也想幫到哥哥,


    朱允熥自己的定位就是,懸在皇室頭上的一把刀,


    還有比重新分封,能讓皇室成員更躁動的嗎?


    治理帖木兒性質與先前治理草原、倭島、朝鮮完全不同,


    之前征伐的土地都在大明的周邊,又想加強大明對其的管理,無非是將塞王的權力向外延展,


    例如以燕王為主治理草原,以老七為主治理倭島....


    可帖木兒就大不相同,這是一片全新而又廣闊的土地,生活在帖木兒的百姓也與中原地區的百姓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習俗,


    將這麽多王爺分封出去,既是機遇又是挑戰,如果治理的好,可以當作今後繼續征服世界的成功模板,若是出了什麽問題,朱允熥也需要第一時間的替哥哥解決掉,


    姚廣孝隻是靜靜的看著朱允熥,也沒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現在好徒兒隻是需要時間,等到最後,他會做出他應該做出的選擇,


    所以,剛才姚廣孝才能那麽信誓旦旦的和朱同說,允熥殿下必定會分封出去。


    姚廣孝要遠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這個傻徒兒,能為陛下,付出到什麽地步!


    朱允熥咬牙問道,


    “你覺得重新分封,那些王爺會異動嗎?”


    姚廣孝歎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洪武爺還在,這代王爺們也對陛下夠忠心,應該不會生亂。


    可時間一久,就不好說了,你還是早作準備為好。”


    朱允熥慢慢思索著點頭,


    姚廣孝的話,說的是再清楚不過了,


    就像周朝最開始的分封一樣,那時候的周天子和諸侯之間,是真的存在很近的親屬關係,所以能用倫理道德形成權力紐帶,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地方諸侯與天子的血緣關係會越來越淡薄,這就不能單單靠倫理關係維係了,


    再者,姚廣孝說洪武爺還在,但若是洪武爺不在了呢?


    姚廣孝說的話很現實,但也很在理。


    不可能等到真生亂子的時候,現滅火現接水,朱允熥該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紮根帖木兒,經營好自己的封地,以鉗製各路王爺,


    姚廣孝要讓朱允熥好好去思考,去取舍,去犧牲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是想要能一直陪伴著哥哥,還是為了哥哥的夢想真正的成為執劍人,


    良久,內閣小房間,整個像是被淹入了深海一般,靜謐的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我知道了。”


    朱允熥再抬起頭時,眼中已經沒有了一絲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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