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們話呢,這些金子是哪來的?!”


    朱棣嚴厲的語氣,瞬間讓氛圍冰冷了好幾度,老二朱樉的臉肉眼可見得黑了下來,


    在老朱家,長幼之間等級森嚴,


    少敬長,庶敬嫡,


    那是鐵打的規矩,任誰都不能破壞!


    平時在二哥和三哥麵前隻配被欺負的朱棣,突然一下子支棱起來了,


    晉王朱棡見二哥臉色不對,但到底還是向著自己的四弟,便打圓場說道,


    “老四啊,這兩天我看你是翅膀硬了,連你哥都想照量照量?”


    朱棡雖說是要打圓場,但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卻是不加掩飾,


    大侄兒把兩位叔叔心裏那點不舒服給抹平了,可,老二和老三最不爽的到底還是朱棣,


    這個結是沒打開呢,


    本來兩人都不想再多提這件事了,但朱棣又是撞到了槍口上,


    朱棣皺眉道,


    “三哥,有什麽事等下再說,我現在問你們,這些金子到底是哪來的?!”


    這下,就連老三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本來一家子人,朱棣敢這麽以下犯上,那都是大不敬,更何況,現在旁邊還站著一個外人,朱樉冷哼一聲,絲毫不掩飾自己不滿的情緒,


    朱棣敢頂撞自己,基本等同於自己去頂撞大哥,這對於朱樉來說,都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


    “老四,我給你幾天好臉,你是不是皮子又癢了?”


    朱樉半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隨意的甩了甩手腕,可光是如此所帶來的威壓,就已經夠讓人無法唿吸了,


    “二哥,我....”


    蒙胥帖木兒眼神漸冷,上前一步,把朱棣護在身後,與老二針鋒相對,


    老二手指著蒙胥帖木兒,看向三弟,氣極反笑道,


    “老三,看見沒,


    帶了條狗,還敢跟老子呲牙了?”


    朱棡他的立場還是中立再稍微偏向點朱棣,這下把他弄得也是很不舒服,


    老三抬起手,示意二哥先稍安勿躁,隨後氣場十足的看了蒙胥帖木兒一眼,又將如刀割般的視線掃向朱棣,


    “嗬嗬,來,三哥迴答你的問題,


    你不是問這些金子哪來的嗎?


    三哥告訴你,跟你想的一樣,這些金子就是我和你二哥偷著昧下的。


    然後呢?你要怎麽做?”


    朱棣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


    沒想到,三哥真就承認了這件事,


    並且還真像三哥說的那樣,就算自己知道了,也沒辦法做什麽,


    無奈,朱棣在二哥和三哥麵前,完全就是小透明一個,沒有丁點的話語權。


    老朱曾經定下規矩,就是王不見王,


    哪怕都是親兄弟,但普通老百姓家的親兄弟,跟皇室中的親兄弟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有時候他們說的什麽話,幹的什麽事,不能單單代表他們自己一個人,


    到底還是需要擴邊,這才弄了個三王逐鹿的格局,


    沒有外患,便有內憂,


    有強大的敵人在外的時候,三兄弟還能擰成一股繩,可到了外患解除,論功行賞的時候,親兄弟也得明算賬,這矛盾也就來了。


    就算沒有蒙胥帖木兒這件事,三兄弟早晚也得因為其他事而吵起來,


    畢竟三兄弟的行政級別是相同的,


    在燕地內分出個主次,隻是通過血源長幼來劃分,時間一長,絕對會出問題。


    朱棣咬牙,能硬著頭皮說道,


    “我會如實把這件事報告給陛下的。”


    “哼!”


    啪的一聲,朱棣吃痛,


    原來是老二將一塊不大不小的金磚,直接砸在了朱棣的身上,因為其速度太快,就連站在朱棣身邊的蒙胥帖木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被這實打實的金磚砸一下,朱棣都不需要看,身上那被砸的地方,定然是一片淤青,


    “找死!”


    蒙胥帖木兒怒罵一聲,有種被羞辱的感覺,欺身上前,


    朱樉眼睛發亮,興奮道,“來的好!老子正他娘的手癢呢!”


    瞬間,兩人拳腳相加,就打出了一片殘影,兩人鬥了幾十迴合,都不分勝負,


    但,朱樉從頭到尾都是坐著的,而蒙胥帖木兒是站著的,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不過,隻要老二不願意起身,兩人能在這打上一天。


    那邊兩個人打起來,朱棣連忙喝道,


    “蒙胥,迴來!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了?!”


    無奈,朱棣不管怎麽喊,都沒有用,況且單論朱棣個人的武力值,是完全沒法和眼前這兩個怪物相比的,


    所以朱棣也沒有劉備徒手分開關羽張飛的本事,隻能站在一邊幹著急,


    朱棡看向四弟,眼睛一閃,說道,


    “老四。”


    “三哥....這...”


    朱棡抬起手,止住朱棣的話頭,老三想著也該是把這些事情挑明了,便說道,


    “你是燕王,父皇給你分藩的時候,就給你分了這麽大一塊燕地,但燕地這地方人窮地貧,三哥也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


    但三哥沒辦法跟父皇說,父皇這人你也知道,一旦決定了事,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朱棣有些發懵,不知道現在三哥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老三朱棡繼續沉聲說道,


    “討伐北元,是咱們三個兄弟一起打的,我就不在這兒算計誰的功勞大誰的功勞小,


    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父皇一股腦的把北元的封地全部賞給了你,


    是吧?”


    朱棣麻木點了點頭,隨後用著痛苦的眼神看向三哥。


    朱棡人間冷靜,笑了笑,


    “四弟,你不用這麽看著我,親兄弟,明算賬,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哥幾個,也得因為父親分給誰的菜多,分給誰的菜少點,而打起來,


    這不稀奇。


    二哥一門心思想打仗,也不爭搶這些,事後父皇見二哥沒用了,又給二哥扔迴了封地,


    待了那麽久以後,攻打倭島時候,又把二哥給拎了出來,


    一直到二哥來到這,也沒了封地。


    真要被趕出燕地,說句不好聽的,現在連個能去的地兒都沒有。”


    另一頭,蒙胥帖木兒和朱樉不知不覺都停下了手,均是眼神複雜的看向朱棡。


    “最開始分封的時候,父皇把好地方給了我和二哥打下北元之後,父皇又把北元大片土地給了你,這我沒意見,”


    朱棡語氣漸冷,


    “我都已經數年沒迴過封地了,隻是為了建功立業,


    如今帖木兒大片疆土待開,你覺得三哥我這時候退出,


    可能嗎?”


    朱棣無言以對。


    在朱棣的印象中,三哥一直都是深不可測,鮮少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像眼前這種情況,在朱棣的記憶中都是少有的,


    老朱家的男性,像是朱元璋和朱標,在治國層麵沒得說,明察秋毫,眼不含沙。


    但是在平時的生活中,就能看出,這爺倆普遍情商較低,看不出或者說是不去在意,身邊人情感的細微變化,


    除了朱棡以外的其餘小朱們,基本也是如此,豪爽有餘,細膩不足,


    像是朝中大臣,亦或是民間的販夫走卒,他們能分割出國事和家事,


    但作為君臨整個王朝的皇室而言,國事和家事卻是分不開的,國就是家,家就是國,


    往往影響一些國家走勢的大事,也都是從家中開始,


    朱樉眼神複雜的看向老三,老二這人一根筋,自己沒興趣的事就完全不關心,


    但最近也被搞得心情很不爽,雖然他說不出來自己到底因為什麽不爽,


    現在有老三這麽個嘴替,朱樉這才恍然大悟,合著自己也是想要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朱棣沉默片刻,退讓道,


    “三哥,我知道您的想法了,既然你想要治理帖木兒,那我就主動退出....”


    “停!”朱棡皺眉看向老四,眼中不滿的情緒四溢,矯正道,“得了吧,這事兒你說的不算,我說的不算,最後還是要看陛下的安排,


    所以,你別在我麵前說這話,說的好像你故意讓給我一樣,


    明白告訴你,現在隻能說是你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但這片地方還不屬於你。”


    “老三,說兩句就行了...”


    這時候,一直暴躁的朱樉反而是勸解道,因為朱樉和朱棡生氣的點完全就不一樣,


    老二生氣是因為老四不尊重自己,撐死就是那種哥哥對弟弟的管教罷了,最後還是好哥倆,


    而老三不滿,是不滿對朱棣的偏心,而且看這架勢,是把朱棣當成敵人了,


    老二想的也明白,現在大哥不在,自己就是最大的,萬萬不能讓兄弟鬩牆的事發生,


    “二哥,這件事咱們必須得說清楚,就現在!”


    朱棡神情嚴肅的看著二哥,絲毫不退讓,


    “這...唉,罷了,是得挑開說明白的,要不都憋在心裏,早晚出事。”朱樉歎道。


    朱棡看向二哥和四弟,說道,


    “咱們是一家人沒錯,同一個爹同一個娘,以前咱們都在京城的時候,為了什麽好東西大打出手,也都正常。


    但分藩之後,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


    朱棣看向三哥,想要反駁幾句,但卻無從說起,隻能又頹然的低下頭,


    “咱們小的時候,是做兒子的,


    可現在,我們都有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孫子,以後還會有重孫子...


    這家都分出去了,我必須得為自己的後代考慮,


    若是三哥我孑然一身,讓也就讓了,但現在,我沒法讓,不僅不會退讓,還會竭力去爭取,


    當然,你三哥我是願賭服輸的人,哪怕最後輸了,我也認。


    但叫我這麽稀裏糊塗的就退出,我不服氣。”


    蒙胥深深的看了朱棡一眼,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於大明方北境的這位絕對核心,還是低估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在局中的朱棣現在都想不明白,三哥為什麽因為這件事這麽較真,都是親兄弟,三哥你想要我退出就是了,何必鬧得這麽掛不住臉,


    而局中的朱樉也想不明白,三弟到底為什麽這麽認真,一下子把事態升級了這麽多,


    隻有老三是人間清醒,他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也知道每個人的訴求是什麽,


    三王聚在一起就是定時炸彈,等著論功行賞的三王,更是炸彈!


    老三把這件事兒鬧成這樣,說白了就是想讓大家的一切競爭都在明麵上幹,


    別說什麽自己不想要,別扯什麽孔融讓梨,也不用活得這麽擰巴,


    想要的更多,完全沒問題,更何況還是自己應得的,


    但,要爭咱們就爭個光明正大,


    “二哥,你家人丁最旺,可現在你連封地都沒有,說來你家人也是暫居於秦地,


    你不在意其他事,也不在意其他人,但作為你家裏的大家長,為後代謀福利,是你份內的事,對吧?”


    朱樉站起身,嚴肅的點了點頭。


    “嗬嗬,”朱棡笑了笑,“這就對了嘛,咱們就把話都說開了,別藏著掖著。”


    “四弟。”


    “三哥....”


    “自小你就是咱們兄弟幾個中,野心最大的一個。”


    “三哥,我...”朱棣剛想解釋,就被老三止住,


    朱棡認真道,“有野心不是壞事,能力配不上野心才是壞事。


    三哥不是批評你,自小在京中學堂念書的時候,宋先生布置的作業,也隻有你和大哥認真完成,


    大哥就不用多說了,他是聖人。


    而你老四,對自己有著這麽高的要求,無非就是想以後能做些事情,這些我們自小都看在眼裏。”


    朱棣眼睛閃動。


    “父皇給你燕地這麽破的地方,你也咬牙接了,如今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你能退嗎?”


    朱棣再抬起頭,搖了搖頭,堅定道,


    “三哥,我也想爭一爭。”


    蒙胥抱住胳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哥幾個,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或許不該把自己那幾個兄弟殺得那麽幹淨,


    朱棡看向朱樉,“二哥,你想爭,因為你有必須要爭的理由。”


    隨後,朱棡又看向朱棣,“老四,你也想爭,因為這是你從小就準備好的。”


    接著,朱棡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我老三,也要爭,因為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爭沒有問題,咱們三個就光明正大的爭,


    誰若是嘴上說著不要,又在背後搞鬼,弄些狗伎倆,


    哼!到時候別怪我老三翻臉不認人!”


    朱樉第一個舉手表示,“我同意。”


    朱棣也緊跟著點頭,


    “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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