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低下頭沉默,朱雄英湊過去,彎腰把頭湊到朱允熥的腦袋下,看向朱允熥的臉,哎呦一聲,


    “都多大的孩子了,還偷偷掉眼淚呀?”


    朱允熥抹了把眼睛,趕緊把臉轉到另一頭,


    他對哥哥表達不滿,最過火的方式就是不說話,朱雄英拉過朱允熥,幫這孩子抹掉眼淚,


    可是朱雄英不上手還好,一上手替朱允熥抹眼淚,朱允熥反而哭的更兇了,眼淚連串似的掉下來,止都止不住,


    “允熥.....”


    朱允熥腦袋裏的朱雄英,永遠是光明、高大、溫暖,但朱允熥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繼位前後的朱雄英,不會再是同一個人了,


    朱雄英繼續安慰道,“允熥,人都是會變得,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如果不改變的話,豈不是都白經曆了?


    改變不一定是壞的。”


    朱允熥哭得剛剛順過氣,哽咽道,


    “哥,我不想對你陌生...不想不認識你了...”


    朱雄英緩緩睜大眼睛,隨後拍了拍朱允熥的後背,輕聲道,


    “允熥,我們不是話本裏的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隻要是有血有肉的人,那一定性格是多麵的,不會隻用一個詞就概括,


    麵對爺爺,我是一麵,麵對爹爹,我是一麵,麵對你,我又是一麵,


    沒有誰會完全了解一個人,但,哪怕什麽都變了,我是你哥哥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朱雄英語氣堅定的又重複了一遍,“對,我是你哥哥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朱允熥不是笨孩子,冷靜下來聽著哥哥的話,還是覺得很有道理的,


    每個人都像是一座孤島,哪怕再了解,也不過是其中一麵或者兩麵而已,但人都是多麵的。


    站定安撫好朱允熥的情緒之後,朱雄英試探道,


    “走?”


    朱允熥重重點頭,又笑了起來,


    “哥哥,我們迴宮吧~”


    “嗯。”


    朱雄英知道,朱允熥突然的情緒崩潰,或許是因為自己在外朱允熥日夜擔憂,或許是因為突然迴來讓他手足無措的爹爹,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哥哥繼位後的改變....又或許什麽都有一點,


    這個孩子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如果連唯一可以抓住的哥哥都沒了,朱允熥似乎也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哥,你剛才說得話我想明白了。”


    “哦?你想明白什麽啦?”朱雄英笑問道。


    “就像大理寺的一些案子,抓住真正的兇手是平日裏老實的莊稼漢,


    等抓到這個老實人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敢相信,


    他們都會說,平日裏這麽老實的人,怎麽會做這麽殘忍的事啊,


    以前我不太明白,今天我明白了,


    這個平日老實的兇手,隻是表現出了老實的一麵,他對身邊人是老實的,可他其實是多麵的,


    老實和狡猾,邪惡和善良,這些特質在一個人身上並不衝突...”


    朱雄英長歎口氣,揉了揉朱允熥的頭,說道,


    “是啊,人就是這麽複雜的動物。”


    “所以!”朱允熥跑到朱雄英身前停下,眼中閃著光亮,


    朱雄英站定,問道,“所以什麽?”


    朱允熥張開手臂,說道,“哥哥,我覺得大理寺光是靠嚴法還不夠,這還不足以治理天下,我還要知道,這些犯人為什麽這麽做,這樣才能真正的幫到哥哥!”


    這孩子又進了一步,開始涉及到犯罪心理學的層麵了,


    朱雄英讚許的看了朱允熥一眼,說道,


    “明天我給你拿幾本書,你沒事就看看,對你會很有幫助。”


    “謝謝哥哥!”


    朱允熥也知道,哥哥手裏有很多好東西,這些書一定會對自己大有幫助!


    朱雄英帶著弟弟進入了皇宮,影七與黑暗融為一體,早已在這裏等候多時,可就算影七躲避的再隱秘,在朱雄英的超級感應下,也無處遁形,


    “影七。”


    影七也不驚訝殿下的敏銳,從黑暗中走出,恭敬的朝著朱雄英行了一禮,


    “殿下,陛下讓屬下在這,陛下和太子殿下在東宮等您呢。”


    朱雄英點點頭,說道,“辛苦了。”


    影七一愣,沒明白殿下說得什麽意思,他生來就是要完成老朱命令的,自己就是在這聽命行事,有什麽辛苦可言?


    朱雄英笑道,“正值隆冬,穿這麽少怎麽行?”


    影七反應過來,下意識說道,“影衛隻能穿這個。”


    “那就給你們的製服改改,最起碼得出個夏款和冬款換著穿吧,一年到頭穿一樣的哪行?


    唉,也怪我,才發現這個,等明天我去張羅這事。”


    朱雄英碎碎叨叨說了一堆,影七愣在那裏,本來那顆,像東市場殺了幾十年魚般冰冷的心,竟然流過了一絲暖意,


    話誰都會說,但聖孫殿下並不是說說,能從這麽細微的地方察覺出別人的感受,這沒有將心比心的同理心,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殿下...”


    影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他就沒有被設定這種情緒,


    手起刀落,血海人頭,這才是他的人生。


    “行了,你迴去吧,我帶著允熥自己去就是。”


    “可是,殿下...”影七在後叫住朱雄英。


    “嗯?”


    “陛下就叫您一個人去...允熥殿下....”


    朱雄英皺眉,剛要說些什麽,朱允熥乖巧道,


    “哥,那我先迴去了。”


    “允熥,無妨,跟我一起去就是。”


    朱允熥也很堅定,“不了,哥,我不在意這個。”


    朱雄英看了朱允熥一會,這個孩子好像真的不在意這些,


    爺爺的意思很明顯了,


    爺爺,爹爹,自己,這是真正朱家人的談話。


    而爺爺明知道自己是和朱允熥一起出城的,卻還強調要自己一人去東宮,把朱允熥排除在外的意思簡直不要太明顯,


    不過,朱允熥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正的朱家人,和朱雄英道別後,便獨自迴宮了,朱雄英聲音有些難過,看向影七,


    “跟著點。”


    影七連忙應下,“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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