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到達麵包車旁,老頭正一臉驚恐的癱在地上,雙腿發軟,直愣愣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屍體,張著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光頭的腦袋就像摔碎的西瓜,血水橫流,麵目全非。


    活生生一個人就這樣死在他眼前,這幅恐怖的畫麵一遍一遍衝擊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瘸子跛著腳走到他身邊,兩巴掌扇過去,“跑啊,怎麽不開車跑?”


    他拿出鑰匙在他眼前晃,嬉笑著:“沒鑰匙對吧?”


    老頭臉被扇腫,跪在地上,扯住他的褲腳:“我求求你,你帶我一起走。”


    瘸子踢開他,直接上前開車門。


    老頭眼中狠色厲厲,雙手緊緊抓住車門邊,吼道:“你不帶我走我就完了,到時候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警察,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直升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最多隻要十分鍾,就能抵達此處。


    再耽擱下去,誰都走不了。


    瘸子深吸一口氣,大怒:“那你他媽的還不給老子滾上來?!”


    他諾諾的誒了聲,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副駕駛。


    車門關上一刹那,麵包車直接飛了出去。


    瘸子沒有走大路,而是輕車熟路的走了一條小道。


    道路盡頭,是一望無垠的大海,那裏,有一艘船正在等著他們。


    十分鍾後,直升機到達大樓,從頂部一層一層搜尋下來,最後停在第七層。


    七樓地麵上,有一件染血的黑色背心,柱子旁有斷裂的繩子,還有幾塊零碎的布料。


    直升機拉橫,傅行深從裏麵跳到地麵,長腿一步一步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布料。


    藍色的,上麵有一隻撕碎的蝴蝶。


    是他買給楚楚的裙子。


    手指猛地攥緊,男人低頭凝視,陰沉壓抑皆在眼眸深處。


    舉目四顧,不見楚楚。


    她不在這裏。


    也不知生死。


    這個認知僅在瞬間便震蕩得他大腦一片空白,差點站都站不穩,手撐住牆壁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陳文彥趕緊衝上來扶住他,“傅總,樓下傳來消息,警犬聞到了楚楚小姐的氣味,她應該進了森林,我們的人已經去找了。”


    傅行深迅速提取這句話裏的信息,楚楚還活著!


    陳文彥見他眼神有了光彩,接著說道:“樓下隻發現一具男屍,沒有發現其他人員。定位器顯示您提供的手機號位置正在變動,方向是海邊,警察也已經分出人手去追了。”


    手機的位置往海邊移動,而楚歸梵被查出跑進了森林。


    陳文彥精神一振:“從現有情況分析,楚楚小姐很可能是自己逃跑的!”


    傅行深陡然抬眸,銳利的目光望向不遠處茂密的森林,他偏頭,眼神中透露一股令人膽寒的猙獰:


    “楚楚沒有往大路跑,反而逃進森林,意味著身後很可能有人在追她。”


    “陳文彥。”傅行深放緩唿吸,幽幽的聲音落進他耳中,“盡量趕在警察之前抓到那個人。”


    陳文彥神色震動,半晌,默默點頭。


    ***


    森林。


    楚歸梵沒頭蒼蠅一樣在裏麵狂奔。


    她不知道後麵的人追來沒有,隻知道不能停,絕不能停。


    天色漸暗,兩側樹木高大,樹冠如雲,森林裏的光線越來越差,很快她就失去了方向。


    生死關頭,無論多脆弱的人都能在刹那間爆發出無窮的潛能。


    但是,它無法持久,一旦耗盡,麵對的將是成倍的虛弱。


    楚歸梵的速度越來越慢,喉嚨宛若刀割,甚至隱隱嚐到了一股細微的腥甜之味。


    前方有條橫在小路上的樹根,她沒能跨過去,腳步被絆住,仰麵摔了下去。


    這一摔倒,就再也爬不起來。


    小腿被石子劃傷,血痕細長深刻,汩汩鮮血往外流出。


    她一整個下午水米未進,又是挨打又是恐嚇,甚至差點被侵犯。


    腿很痛,頭也很痛,渾身都痛,痛得好像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再次醒來時,她是被凍醒的。


    天色早已暗透。


    楚歸梵身上的裙子原本齊至腳踝,後來被光頭撕得僅能勉強蓋住大腿。


    九月末,初秋時節,晚上已經有些涼意,森林溫度比市區要低很多。


    渾身又冷又熱。


    她摸摸額頭,溫度高得不正常,果然發燒了。


    雙手撐地慢慢坐起來,楚歸梵靠在樹上,摸著脖子上的魚驚骨,觸感溫良,像極了那個人的手。


    傅行深,你到底在哪裏....


    四周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南北西東。


    正當她陷入絕望之際,忽然想起來八月初的盛夏夜晚,曾經和他一起去釣魚。


    當時,他教過她若是迷路,如何辨明方向。


    有北極星就看北極星。


    沒有北極星就看石頭哪麵長了青苔。


    生死一線,神明不會救她,會救她的隻有那個人罷了。


    好不容易搞清楚方向,楚歸梵步履蹣跚地往南方走,十字架她沒扔,仍舊緊緊握在手裏。


    不知走了多久,恍惚間好像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此起彼伏,直至震耳欲聾。


    是燒出了幻覺嗎?


    傅行深找到她的時候,楚歸梵躺在樹下,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裸露在外的四肢盡是血痕,雙手無意識握住脖子上的那塊魚驚骨,嘴巴裏喃喃著不知道在念什麽。


    喉結緩緩滾動,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脫掉外套,蹲下來,輕輕蓋在她身上。


    “楚楚?”


    話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然這般嘶啞。


    他的楚楚睜開眼睛,睜得很大,慘白的一張小臉,嵌了兩顆黑漆漆的,盛滿絕望的眼珠,躺在地上,裙擺被撕碎,破敗不堪,滿身都是血。


    眼神如癡了一般,看著他。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行深。


    傅行深。


    神明不會度她苦厄,但傅行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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