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鄭奇人未到先叫了聲。


    荀飛揚收迴手輕咳一聲,將思緒從方才那微妙的氛圍中拉迴。


    曲承歡也趕緊整理了發梢說了句:“天氣不太好,奴婢去把爺喜歡的花挪挪。”


    說完起身匆匆離去,和鄭奇走了個正對麵。


    荀飛揚明顯的看到她的臉色通紅,隻惱恨自己方才竟如此失態。


    可那一瞬間,曲承歡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似有魔力一般,總是能輕易地擾亂了他的心。


    鄭奇未經通傳匆匆走進書房,隨後趕忙行禮:“世子爺,這是中書令趙家送來的帖子,請爺十日後前去赴宴。”


    荀飛揚撩袍坐下,整理了下桌子上剛才寫的字,這一幅才寫了一半,她就被自己嚇到了。


    整理好後,對著鄭奇道:“拿過來吧。”


    荀飛揚收了帖子,鄭奇則退出去,對來送帖的人說一聲必去赴宴。


    進入夏日的天的確是說變就變,天悶悶的,叫人渾身不自在。


    傍晚烏雲便如洶湧的潮水般從天邊滾滾而來,慢慢遮蔽了整個天空。


    “爺,這是新製的冰糖蓮子羹,奴婢特意用冰塊鎮過,清爽可口,最是能祛火降噪,還請爺賞臉嚐嚐。” 曲承歡柔聲說道。


    荀飛揚用膳換成了曲承歡為他布菜,她心思細膩,對荀飛揚的飲食喜好、生活習性皆熟稔於心,照料起來極為妥帖,荀飛揚也十分受用。


    鄭奇早就被荀飛揚攆到一邊打扇。


    突然,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厚重的烏雲,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轟然炸響,似要將這天地都震碎。


    “啊~”


    曲承歡驚恐萬分,下意識地捂住雙耳,手中端著的那碗冰糖蓮子羹也失手掉落,瓷碗摔碎,蓮子與甜湯灑落一地。


    “你怎麽了?”荀飛揚抬手去扶她。


    曲承歡已是眼眶泛紅,帶著哭腔忙不迭地跪下:“世子爺恕罪,奴婢是被這雷聲嚇的,奴婢這就收拾。”


    “快起來,爺又沒怨你。”


    鄭奇則捂著嘴笑,打趣道:“平時看姑娘是個膽大的,沒想到一個打雷聲就把你打迴原形。”


    荀飛揚給了他一個白眼,鄭奇立馬收了笑意。


    “鄭大哥說的是,我的確害怕打雷。”


    晚上伺候完荀飛揚沐浴之後,曲承歡遲遲不肯走,她站在原地,身形略顯局促,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眼神中滿是猶疑與糾結。


    屋內燭火搖曳,光影在她臉上晃動,荀飛揚抬眸看向她,輕聲問道:“你可是還有何事?”


    曲承歡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垂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低聲道:“無事,世子爺早些安歇。”


    說罷,便緩緩轉身,腳步略顯沉重地朝著門口走去。


    外麵突然又一聲激烈的雷聲,嚇得曲承歡又一聲尖叫,身子一抖有些站不穩,又退了迴來。


    “怎麽了這是?” 荀飛揚瞧見她這般模樣,一個箭步便快速走到她的身旁,關切地探問她的狀況。


    曲承歡竟在瞬間失控,猛地撲上前去緊緊抱住了荀飛揚,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從她臉頰上肆意滑落,她嗚咽著哭訴:“我怕!我怕!”


    “別怕。” 荀飛揚下意識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撫。


    曲承歡抽泣著,帶著一絲哀求的顫音說道:“我能不能不迴去?”


    不迴去是什麽意思?


    她緩緩鬆開了緊擁荀飛揚的雙臂,眼淚汪汪對著他:“我怕打雷,怕得不得了,爺您讓我留下來守夜行嗎?我就在這門口,絕對不打擾世子休息。”


    “你身為女子,守夜多有不便。” 荀飛揚輕聲說道。


    “爺!”她語氣裏帶著懇請,“我被父母賣掉那天也是這樣一個打雷的天氣,每個打雷的夜裏我怕被人再次賣了。求爺,讓我留下來守夜吧,在爺這沒有人敢賣我。”


    荀飛揚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深深的憐惜與同情。


    他微微歎了口氣,輕輕抬起手,用衣袖溫柔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輕聲說道:“罷了,你且莫要再哭,今日便留在這兒吧。”


    “你若願意,可與我講講你的身世。”


    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先穩住她,自己再去側間睡。


    曲承歡這才止住了哭泣,抽泣著。


    荀飛揚又讓人上了些酒菜,對飲起來。


    曲承歡也開始說著自己“悲慘的身世”


    “就這樣他們狠下心將我賣給了人販子。那一日,也是這樣電閃雷鳴,我被他們強行拖走……”她的聲音忍不住再度哽咽起來。


    雷聲陣陣,不安地望向窗外,那狂風正肆虐著樓下的樹木,樹枝被吹得東倒西歪。


    屋子裏的人醉意正濃。


    曲承歡倒在桌子上,眼角還掛著淚。


    荀飛揚隻好把人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正轉身離去。


    恰在此時,又是一聲驚雷乍響,仿若天崩地裂。


    曲承歡本如驚弓之鳥,下意識地伸手死死拉住荀飛揚的衣袖,嬌軀在被褥中微微顫抖,口中喃喃:“爺,莫走……”


    荀飛揚身軀一滯,低頭望向她,隻見曲承歡那滿是淚痕的臉頰在昏黃的燭光映照下楚楚可憐,平日裏靈動的雙眸此刻寫滿了恐懼與無助,濕漉漉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


    他心中泛起一絲漣漪,終是不忍掙脫,便順勢在床邊坐了下來。


    曲承歡似乎稍稍鎮定了些,卻仍緊緊拽著他的衣袖,那力度像是生怕一鬆手便會再次被無盡的恐懼吞噬。


    想走!


    可沒那麽容易,沒想到這人這麽難攻克,今天說什麽也得拿下你。


    曲承歡又翻了個身,荀飛揚的胳膊也被她帶著過去,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荀飛揚隻好在她身邊躺下,已經很晚了,他的確也有些累,不知不覺開始睡去。


    夜裏,荀飛揚感覺下巴濕漉漉的,像有小蟲子繾綣著。


    那若有若無的瘙癢感緩緩將他從深沉的夢境邊緣拉扯迴來,


    他迷迷糊糊地微微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朦朧的昏暗。


    待他的視線漸漸清晰,才發覺是曲承歡不知何時已悄然貼近,她的唇抵在自己的下巴處,


    幾縷發絲俏皮地拂過他的臉頰,帶著絲絲縷縷的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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