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山睡著後,小茉莉也從他身上滑下來,背靠著他的手臂,閉上眼睛,醞釀著睡意。


    密集的雨點打在地麵上,原本清脆的聲音,穿過土地傳到底下旅館,變得異常沉悶。


    “一,二,三……”


    小茉莉睡不著,在腦袋裏默默數羊。


    她不明白,許寒山是怎麽睡得這麽快的。


    他不會感覺到害怕嗎?在這種地方,就像迴到了自己家一樣,倒頭就睡。


    “五百,五百零一……”


    她繼續數著,神智漸漸模糊。


    沉悶的雨滴聲,和她的數羊節奏,慢慢重合起來。


    啪,啪,啪。


    是自己數的太快了?還是雨滴……慢下來了……


    小茉莉想著想著,本已積蓄起來的睡意,頓時消失!


    耳邊雨滴聲不見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滴聲變成了一串串腳步聲。腳步聲很小,很細微,半夢半醒下,聽起來就像雨水落下,穿過土地的聲音。


    這個聲音……就來自房間門外。


    她頓時警覺起來,向後挪了挪,緊緊貼住許寒山,眼睛瞪大看向四周。


    小茉莉不知道自己應該被歸於什麽物種,她覺得她是人類,但是很多特征不斷在向她說明,她不是。


    例如夜視。


    就算沒有燈光,她也能清楚地看見房間內情況。


    門外積水倒灌的情況更嚴重了。


    房間地磚上,已經灌進來一層兩厘米深度的積水。


    啪,啪,啪。


    隨著這一陣陣的沉悶“雨滴聲”,她驚恐地發現,房間裏的積水,正在泛起一層層漣漪!


    很明顯,有什麽東西……正在水麵上走著。


    一,二,三……


    她不敢眨眼,死死盯著水麵,心裏默數腳步聲數量。


    一百,兩百……


    太多了,太多了,根本數不完。


    她咬咬牙,從床上飄到門口,透過門縫,想查看外麵的情況。


    這一眼,徹底把她的心髒凍到冰點。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但是水麵上,詭異地出現了一片片凹陷區域,區域延綿不絕,從門口一直到視野盡頭,細細簌簌地不斷移動。


    是鬼嬰……


    幾百隻鬼嬰,就這麽浩浩蕩蕩地來到這裏,每邁出一步,都掀起一絲漣漪,傳遞到房間裏……


    小茉莉不動聲色地飄迴許寒山身旁,想要把他搖醒。


    可她突然想起,就算搖醒了許寒山,他們又能做什麽?


    把這些鬼嬰全都殺死?


    逃出這間旅館?


    不,他們什麽都做不到。


    “嗚——”


    門外,響起一聲微弱、陰森的低吟聲。


    一隻鬼嬰起頭,幾百隻鬼嬰開始跟著哭鬧起來:


    “哇——”


    “爸爸——”


    “媽媽——”


    小茉莉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膝蓋,重新開始數羊。


    ……


    隔壁。


    沈正毅突然驚醒過來。


    他掏出手機,現在是半夜兩點。


    他被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音吵醒了。


    嗯——


    啊——


    從一醒來開始,他就能聽到旅館某個房間裏的男女喘息聲。


    “踏馬的,這地方隔音也太差勁了……”


    沈正毅眉毛扭成一團,想要穿上鞋子,卻發現鞋子已經泡在水裏,更加惱火。


    “這個世界的人是瘋了?什麽時候了,在這種地方都能玩得起來?”


    “正毅哥,你也醒了?”


    阿樂掏出打火機,先給自己點上煙,又分給沈正毅一根,空氣實在太潮濕,第一次居然沒點著。


    “嗯。”


    沈正毅點頭,接過阿樂的煙,深吸一口,眉頭才舒展開來。


    “阿樂,你點子多,想個辦法,提醒一下那對王八蛋,不要聲音太大。”


    “哈……我哪有什麽辦法,那對子不怕聲音太大把鬼引過來,我可怕。”


    阿樂吐出一口白煙。


    “抽完這根,我去看看隔壁那小子怎麽樣,他應該也被吵醒了……等等……”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就愣住了。


    男女喘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聲音大到像是就在耳邊一樣。


    阿樂側耳偏頭傾聽,臉上神色逐漸變得猶豫。


    “他媽的!不對!”


    “這聲音太近了!搞不好就是那小子房間裏發出來的!”


    他顧不上滿地積水,翻下床湊到洞口前,打起手電查看,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


    “這小子……挺正經的啊,應該不會吧?”


    隔壁房間裏,許寒山正側臥在床墊上,身體隨著唿吸一起一伏。


    小茉莉靠在許寒山胸口,表情不太安定,眼皮不時顫動,雙腿發抖。


    阿樂鬆了一口氣,不是這個房間發出來的。


    可喘息聲……依舊沒有消失。


    “不是這個房間,那就是更遠的隔壁。那個房間,住著誰來著?”


    他像是想起來什麽,結結巴巴問道:


    “正毅,那,那小子隔壁住著誰?”


    “我記得他是在中間房間對吧?另一邊是不是也是咱們的人?”


    “嗯。”


    沈正毅點頭,以為阿樂還在擔心許寒山安全,解釋道:


    “那邊房間有兩個人,一個叫文達,一個叫周東。都是張雨荷大院的。”


    “我估計,張雨荷是把他們安插過來做監視用,關鍵時刻幫不上什麽忙。你朋友要是有危險,我可以幫幫你。”


    “不是問你這個!”


    阿樂焦急說道:


    “這聲音,就是從那個文達和周東房間裏發出來的!”


    “這兩個人,都是男的……沒錯吧?”


    說到現在,阿樂自己都分不清他在說些什麽了。


    他聽的很清楚,喘息聲來源,就是隔壁。


    既然不是許寒山房間,那就是文達和周東的房間,不可能是其他地方。


    這牆壁雖然破爛,可也不至於連聲音都擋不住一點。


    這是男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嗎?


    聲音愈發沙啞,急促,在兩人耳邊廝磨。


    “這倆人招鬼了。”


    沈正毅把煙頭扔到積水中。


    “那個前台還特意吩咐,不要開門,不知道這倆人怎麽想的。”


    “都是這麽多任務走過來的人了,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阿樂疑惑。


    “當然有可能了。”


    沈正毅淡淡道:


    “什麽樣的魚餌,就能釣到什麽樣的魚。”


    “對經驗豐富的房客來說,求生線索,就是最好的魚餌。明早看吧,說不定能從他們房間裏,找到什麽東西。”


    “別想那麽多,你那個朋友沒事就行。”


    “好好睡覺,早上就有結果了。”


    喘息聲更加激烈,終於,在聲音達到最高時,阿樂聽到一聲“嘭”的聲音,像是氣球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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