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寒山雙手還迴手機。


    他打心底,挺佩服這個女人。


    張雨荷的實力,雖然在他見過的人中,遠排不上號。三十關出頭,放眼整個《燭》,勉強算是中層。


    但這是一個富有責任心的隊長。


    她能夠在照顧好自己之外,還會盡力照顧其他房客。


    雖說許寒山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但不妨礙他對張雨荷表達尊重。


    隊伍開始移動。


    三人吊在隊伍最後,一邊觀察鎮子情況,一邊穿過陰風和密密麻麻的招魂幡,跟隨著前進。


    阿樂調整身位,來到許寒山和沈正毅中間,讓兩人身體擋住寒風,不死心地擺弄起手裏打火機來。


    嚐試五次後,打火機火苗還是沒能燃燒起來。


    “操。我討厭這個地方!”


    他張大嘴,擺出一個口型。


    正好迎麵飛來一片白紙碎片,一下飛進他嘴中。


    這下,可給阿樂嚇得夠嗆。


    他一邊猛咳,一邊臉色焦急地打著手勢。


    許寒山本來麵色嚴肅,正在觀察道路兩邊民居。


    他發現……所有民居入口處,都放著一根蠟燭。


    突然扭頭看到阿樂這個樣,他有些無奈,拍了拍阿樂後背,終於讓阿樂把碎片吐了出來。


    阿樂一刻也沒閑著,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速跳動:


    “今晚住這裏?為什麽不上樓?”


    沈正毅打下一段話:


    “既來之,則安之。”


    “你不想呆在這裏,無非是因為楊璐在這,還有這些房子看起來,似乎很危險。”


    “可你要記得,上麵也有個楊璐。”


    ……


    “你們有沒有可以預警的祭器?”


    兜兜轉轉,張雨荷站在一所宅院門口,揮揮手機:


    “記得在門口留一個,守夜用。”


    沈正毅從口袋拿出兩根繩索,將其中一根係在門口幹癟的枯樹上。


    待張雨荷確認完畢,這確實是一件祭器後,她點頭,走入自己房間關門。


    許寒山盯住枯樹,久久沒有移開眼睛。


    直到阿樂拍了三次他的肩膀,才和眾人一起進入宅院房間。


    宅院隻有一層,是標準自建房。


    門口貼著不知是哪一年的春聯,春聯顏色在陽光反複照射下,早已褪去不見,變成兩張白紙,看起來很不吉利。


    腳下門檻很高,他們必須有意識地抬腿,才不會被絆倒。


    入口就是灶台,灶台上和其他房間一樣,擺放著一支蠟燭。


    比起其他居民樓,這一支,長度要短一些。


    這棟房子裏,除了客廳,就隻有三個臥房。他們沒得選,隻能選擇剩下的那一間偏房。


    床上被子早就無法使用,被許寒山大手一拍,滿屋灰塵,三人咳嗽不止。


    廁所位於內院,必須要離開房間橫穿半個院子才能抵達,他們隻能盡量少喝水,晚上憋住不上廁所。


    “剛才在看什麽。門口有什麽不對嗎?”


    阿樂把自己手機遞給許寒山,眼睛嚴肅問道。


    “朱易不對勁。”


    許寒山搖頭,直接在阿樂手機上打字,展示給兩人:


    “門口現在有三件祭器。”


    “正毅,張雨荷,朱易各提供一件。”


    “當正毅在枯樹上掛繩子時,我在尋找其他兩件祭器的位置。”


    “張雨荷都祭器,安置點很隱蔽,在樹下一個小土坑裏。這個祭器我們都見過,就是她手上戒指。”


    “問題……是朱易那一件。”


    阿樂晃頭,一頭蓬鬆卷發無風自動,疑惑地看著屏幕。


    “朱易在門口放了一塊雨花石。”


    許寒山接著打字。


    “那個祭器是保護作用不假,但根本……就沒使用次數!是廢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故意這麽做的。”


    “原因未知,目的未知。”


    “再加上那個楊璐,我建議大家,離那個大院遠一點。”


    沈正毅接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緩慢移動,幾乎是一字一頓:


    “要不要提醒一下?”


    句子還沒打完,他就敲退格,刪掉這一行。


    “算了,當我沒說。”


    “現在提醒也是扯皮,而且時間已晚,貿然走出房間,還不知會遇到什麽危險。”


    三人一同點頭。


    許寒山輕拍手鐲,拿出純淨水和牙刷,分給眾人。


    簡單洗漱後,他們把垃圾堆在牆角,確認好窗戶是否關閉,房間內是否有異樣後,鎖住房門,擠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


    窗外。


    天空完全被煙霾籠罩。無論是星星還是月亮,都透不下一點光亮。


    鎮子上,原本白天還是一片漆黑的房間,燃起了點點白色燭火。


    燭火微弱,卻能照亮房間,甚至能照在門口白幡之上。


    白幡詭異地向上跳動起來,陣陣陰風吹起,從鎮子各處,吹向公園廣場中央。


    原本幹涸的地麵上,久旱逢甘露般,開始出現點點深色痕跡。


    細看,這些卻是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腳印。


    鬼嬰們從招待所魚貫而出,向著“門”方向行去。


    它們不受重力束縛,無論是鎮子的牆壁還是房頂,都能留下它們腳印。


    一道黑色苗條身影,正靜坐在公園廣場早已廢棄生鏽的秋千上,抬眼悠悠望向趕來的鬼嬰們。


    它雙腿每一次蕩漾,身下秋千都會發出一陣痛苦的嚎叫。


    離門稍遠的地方,三隻鬼嬰居高臨下,在房頂俯視著一切,身體半隱半現,眼睛在黑夜中泛著淡淡金色光芒。


    為首男嬰,身披一塊黑色塑料布,對下麵的鬼嬰同伴們,毫無興趣,反倒是目光炯炯地盯著秋千上那個人。


    過了一會,它帶著其他兩名鬼嬰,原地消失。


    下一秒,它們來到了一棟單層住宅旁,這是這個鎮子裏,唯一沒有點燃蠟燭的房間。


    宅子裏沒有光,隻有人類唿吸聲。


    它一隻腳踏入大門。


    枯樹上的繩子毫無反應,反倒是枯樹起了變化,枝條在寒風瑟瑟發抖,根根細枝劈裏啪啦落在地麵上。


    男嬰把腳縮迴,又伸出去,縮迴,又伸出去。


    就這麽反反複複好幾次後,它眼睛裏,竟出現一陣酷似人類的無趣神色。


    臨走前,它向漆黑的房間一瞥。


    這一瞥,男嬰一怔。


    窗戶後,一對平靜的黑色眸子,正在靜靜觀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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