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江春生剛剛洗漱完,陳和平就進來了。


    兩個人做了多天的鄰居,陳和平早上來江春生房間,這還是第一次。


    “昨天你好像迴來的很晚,是不是約會去了。”陳和平好奇問道。


    “昨晚到同學那去了。”江春生不想跟陳和平八卦,編了句假話搪塞他。


    “哦~”陳和平似乎是相信了,沒有再繼續深入。


    “晚上六點我們一起去黃新華那裏。”陳和平提議。


    “好啊!你看我們在那裏會合。”江春生已經穿好衣服。


    “小學大門口吧,不見不散。”陳和平道。


    “沒問題!——哎!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的。”


    “什麽事?”


    “我很好奇:你天天都不去食堂吃飯。不應該是天天都有酒喝吧?”江春生說出了多天前就有的疑問。


    “哦~,就這事啊!——你還記得那天去加工廠,有一個擺盤子的瘦高個嗎?”


    “記得,好像你們都喊他黑子是吧!”


    “是的!他就住隔壁的糧站,他父親是糧站的老站長,他們食堂的飯菜好吃,就把我帶進去了。去糧站吃飯,離得近方便,特別是中午,不用跑那麽遠。”陳和平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麽一次都見不到你呢。”江春生釋然了。


    “哎!一起下去吧!我們一起到街上吃早飯。我知道有一家牛肉麵好吃,我帶你去嚐嚐。”陳和平邀請道。


    “是嗎! 走。”江春生爽快的答應。


    兩人關好門走下樓。


    “哎~小江,燕子讓你在辦公室等她,她找你有事。”張大爺看見江春生下樓來,立刻叫住了他。


    江春生聽到張大爺的傳話,心裏一暖。他昨天猜輸了,王雪燕肯定是要跟他帶早點來。江春生昨晚迴來的很晚,這張大爺是看著他進來的,什麽都沒有說。看來王雪燕是趕早來跟張大爺說的。還真是有心啊。這份心意可不能辜負了。


    “——那不好意思了,你自己去吧,我在這等燕子來。”江春生滿懷歉意的對陳和平道。


    “你——,算了!那我走了。”陳和平把想說的話忍迴去了。


    等陳和平走了,張大爺把江春生叫到他跟前告訴他:燕子早上天剛亮就來了,請他守著自己帶話。江春生向張大爺道完謝,開始打掃辦公室衛生。


    江春生正打掃著走廊,王雪燕就來了。張大爺倒是很懂人情世故,硬是從江春生手上拿走了掃帚。


    江春生洗完手來到王雪燕的辦公室。


    王雪燕平靜的坐在辦公桌後麵,正整理辮稍上的紫色絲巾,見江春生進來,輕啟朱唇說道:“江春生:我們還是和昨天一樣,猜對有獎,猜錯明天繼續。”


    “猜對有獎,獎什麽還沒有想好。”江春生接話道。


    “對!你真聰明。”王雪燕誇讚的眼神裏全是調皮。


    江春生在沙發邊坐下來,就開始俯身,準備把頭伸到保溫桶邊,看看能不能聞到保溫桶裏麵的早餐味。


    “不準聞!”王雪燕立刻製止,見江春生乖乖地縮迴了頭,滿心歡喜地接著道;“隻準單純的猜。”


    “幹猜?那能給點提示嗎?比如說隻能用筷子吃,或者可以用手拿著吃。”江春生道。


    “給你提示可以,那你就得猜的更準確,比如包子,你得說出是什麽餡的,雞蛋是茶葉蛋還是煎雞蛋,麵條是肉絲、三鮮還是牛肉的。”王雪燕要求道。


    “行!”王雪燕要求的還算合理,江春生被動的答應。


    “那我可以提示你,可以用手抓著吃。”王雪燕給出了提示,表情平靜自然。


    “那我還猜肉包子加茶葉蛋。”江春生凝視著王雪燕。


    “你確定?”


    “確定!”


    “你還真是執著!昨天在肉包子上麵犯了錯,今天還來。你打開看看!”王雪燕表情依然平靜。


    江春生快速打開保溫桶,一股牛肉麵的味道瞬間冒出來。裏麵同樣還有煎雞蛋。


    “這——這不是麵條嗎?這手能拿嗎?”江春生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誰說麵條就不能用手抓著吃了!”王雪燕調皮的反問道。


    “——算你厲害!——我!認輸。”江春生一臉無奈的說道。


    見江春生低頭認輸,王雪燕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聲音如銀鈴般悅耳動聽。原本放在桌上的雙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紅唇玉齒。


    醉人之姿又現。江春生有些呆了。


    這個王雪燕還真是花樣百出。麵條的確可以抓著吃,江春生不服輸都不行。


    王雪燕終於止住了笑,起身拿了一雙筷子遞到江春生的手上。


    江春生也不客氣,立刻大口的吃了起來。


    “江春生!”王雪燕輕聲叫道。


    “嗯~。”江春生覺得王雪燕叫他的名字時,格外的溫柔與親切,仿佛是親人在唿喚。


    “昨天財務的蔡經理還記得吧!”


    “記得!怎麽啦?”


    “他的一手毛筆字寫的非常好。我昨天已經跟他說好了,請他幫我們書寫稿子上牆。”王雪燕說道。


    “哦!那就太好了。哎!稿子收的怎麽樣了。”江春生說罷塞了一片牛肉在嘴巴裏。


    “收了五六份,都是幾個辦公室的。昨天下午我又全部催了一遍,要求他們在今天下午三點前要全部交稿。”王雪燕道。


    “下麵分店的稿子他們來得及交來嗎?”


    “他們都有傳真,會發到業務辦公室那邊。我已經跟業務的孫經理講好了,收到稿件的傳真就拿給財務的蔡經理。”


    “你安排的真周到。”


    聽到江春生的誇讚,王雪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業務室的那個小黃你了解嗎?”江春生想起了昨天的一幕。


    “不怎麽了解,怎麽啦?”王雪燕疑惑的問道。


    “我感覺他有點不正常,建議你離他遠一點。”


    “是吧!那個張姐張會計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看來我得聽你的,離他遠一點。——哎~,你快吃吧,我們光顧著說話了。不跟你說了。等你吃完我們再說。”王雪燕說完不再說話。


    她把身後的一條發辮順到身前,把兩條辮稍放在一起比較了一下長短,就開始拆一條辮稍的絲巾,然後又鬆開黑色橡皮筋,拆散一小節辮子又重新辮了起來。她辮的非常認真。


    江春生被王雪燕的這種旁若無人的投入吸引住了。連嘴巴都忘記了咀嚼。真的跟李誌超說的一樣,王雪燕這是對自己完全不設防啊!


    這是對自己信任到了什麽程度才讓她如此的自在與放鬆。難道真的有前世、有約定、有輪迴。江春生決定有空再把《易經及其注釋》找來仔細研讀研讀。


    “哎!江春生:你怎麽不吃了。”整理好辮子的王雪燕看著有點發呆的江春生道。


    “哦!我已經吃完了。”江春生說完起身拎著保溫桶就“逃”出了辦公室。


    等江春生再次來到辦公室,王雪燕把收到的幾份稿件遞給江春生,讓他也看看。告訴他其中有一篇是她寫的,並客氣的要他提提意見。


    江春生坐在沙發上,一張一張的認真讀了起來。


    除了一篇散文,其他的幾篇都是詩歌。


    手上的這篇散文正是王雪燕寫的,字跡十分雋秀。


    江春生忍不住抬頭,看了正在辦公室前認真書寫材料的王雪燕一眼,開始讀了起來。


    散文的題目是:青年節頌


    有人說:青春是一首歌,迴蕩著歡笑、美妙的旋律;有人說青春是一幅畫,鐫刻著絢麗、浪漫的色彩。憑著一腔愛國血肉,他們不畏軍警的鎮壓與逮捕,堅持抵抗北洋政府簽署損害中國主權的《凡爾賽合約》,要求“外爭國權,內懲國賊”。


    ……


    1919年的青春已過,青春不會再迴,年輪不會再迴,曆史不會再迴,但她卻永遠記在中華民族的豐碑之上,閃爍著不朽的光輝。


    梁啟超說的好“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


    ……


    青春是什麽,青春是整個人生旅途中最絢麗的一站、最奇妙的一站、最燦爛的一站。青春孕育著無窮無盡的能量去開采、去挖掘、去釋放。每一個生命都是美麗的,最小的花也不會拒絕開放。


    我們是五月的花海,就該用青春擁抱時代;我們是初升的太陽,就該用生命來點燃未來;


    親愛的青年朋友們,黨在召喚,國家在召喚,時代在召喚,讓我們以崇高的理想,創新的意識,無畏的勇氣發揮青春的智慧、風采和力量吧!在治江基層供銷社、在農村這片廣闊的土地上、在偉大祖國的藍天下,放飛青春!放飛理想!放飛未來!讓我們以青春的名義微笑,成長……


    寫的太好了。少年強則國強……每一個生命都是美麗的,最小的花也不會拒絕開放……以青春的名義微笑,成長……


    王雪燕的內心充滿了激情與火焰。


    “燕子!——燕子!”江春生先是輕輕地叫了一聲,見十分投入寫材料的王雪燕沒有聽到,便提高了聲調。


    “嗯!”王雪燕停筆抬頭平靜的看著江春生。


    “你的這篇散文寫的太絕了!我拿過去仔細拜讀拜讀。”江春生說罷起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太絕了?——這家夥還真會戴帽子。”王雪燕自言自語的搖搖頭繼續埋頭書寫。


    江春生迴到辦公室,老田帶著老花鏡正在辦公桌前認真的閱讀報紙。


    “田叔!”江春生禮貌的打了個招唿,坐下來拿出工作日記本,準備把王雪燕的《青年節頌》抄錄在日記本上。


    “小江啊!你已經被我借出去了,這邊可以少來。多去燕子那裏呆呆。”老田看了一眼江春生繼續看報。


    “哦!”江春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交給你的半年任務可別忘了,完不成我可饒不了你。”老田道。


    “半年任務?”江春生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嗯!怎麽?不敢?還是沒膽?”老田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拿掉眼鏡,瞪起一雙古銅色滿是故事的深邃雙眼,盯著江春生。


    “哦!”江春生明白過來,無奈的笑了。


    “知道我們監事會是幹什麽的嗎?——攻堅克難無所不能,沒有我們拿不下的堡壘。”老田說的慷慨激昂。


    “田叔!我知道了!”江春生表態道。


    “真的知道了?”


    “嗯!”江春生連連點頭。


    老田拿起他的特殊茶杯,喝了一口水,不再說話,帶上眼鏡繼續看起了報紙。


    江春生有點慶幸:還好這老田隻喝濃茶不抽煙,不然有罪受了。他起身幫老田的茶杯裏加水,老田隻是瞟了一眼,一心看報。


    江春生開始認真的把《青年節頌》抄在自己的本子上。抄完後,他又讀了一遍,發現有個段落加一句話會更好。


    於是他在自己的本子上又寫了起來。然後開始在心裏默讀:


    “——我們是五月的花海,就該用青春擁抱時代;我們是初升的太陽,就該用生命來點燃未來;我們是祖國的未來,就該用智慧和力量創造輝煌。”


    加了最後一句後,整個段落變成了層層遞進的排比句。完美!


    江春生決定把這最後一句加在王雪燕的文稿上。他覺得不能用鋼筆書寫,最好用鉛筆寫。自己隻作建議,加與不加由她決定。


    趙一鳳那裏應該有鉛筆。江春生起身到打字室來找趙一鳳。


    趙一鳳見敲門進來的是江春生,立即放下手中的《讀者文摘》,含情脈脈的問他有什麽需要。


    當江春生說明來意,趙一鳳高興地從抽屜拿出一支紅色鉛筆,並告訴他用完後要還迴來。她並不是舍不得一支鉛筆,而是想要江春生多來她這裏。


    迴到辦公室,江春生用鉛筆端端正正的把幾個字加在了那句話的後麵。


    江春生拿著稿子來到王雪燕辦公室。


    王雪燕辦公室的門是完全敞開的,她已經離開了座位,正把茶幾上的君子蘭拿到窗台上,準備讓它曬曬太陽。她桌上的那盆文竹已經呆在了窗台上,正接受陽光的照耀。


    “大家都說君子蘭很難養,但我發現你這盆君子蘭養的挺好,碧綠碧綠的,葉片又寬又厚。”江春生走到窗邊看著王雪燕手邊的君子蘭道。


    “我也是跟著書本學的。為了養好它們,我是特意到書店買了一本花卉盆栽技術的書。”王雪燕說罷看了江春生手上拿著的稿子一眼接著道:“稿子都看完了吧!怎麽樣?”


    “都挺好的!”其實除了王雪燕的散文,那幾份他還沒有認真的看。


    王雪燕在塑料桶裏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幹後坐在了辦公桌前。


    江春生把王雪燕的散文放在她麵前的桌麵上,指著他加的幾個鉛筆字道:“我覺得在這裏加上這一句,使這一段成為排比句型好像更完美。”


    王雪燕盯著眼前的幾個鉛筆字,一時發愣,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她站起身,一雙秀美的大眼睛透出明亮的目光直視著江春生,兩人的身體離得很近,雙方已經能感覺出對方唿出的熱氣,而王雪燕身上散發出的體香也對著江春生撲鼻而來。


    “我們坐在沙發上說話吧!”王雪燕穩定了一下情緒,碰了有些恍惚的江春生一下。


    兩人坐在了沙發上。


    剛坐下來的王雪燕隨即又起身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兩張稿子遞給江春生。


    江春生接在手上看了起來。


    還是王雪燕寫的那篇散文。但當看到他加鉛筆字的那一小段時,吃驚的發現,他加的鉛筆字,在這篇稿子裏卻是王雪燕自己用鋼筆撰寫的,用詞與字數一模一樣。


    江春生明白了。這一稿才是完整的,先前那一稿應該是王雪燕有意把排比句的最後一句話減掉了。這丫頭,還真是會玩。怪不得老田要說她。


    “你這是——”


    “嘻嘻!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我們是不是真的有靈犀。”


    “靈犀是什麽?——一種犀牛的角嗎?”江春生故意道。


    “我也不知道。”王雪燕表現出一臉的茫然。


    這個王雪燕,人不僅生的特別漂亮,而且花樣還真的是多!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沉浮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河流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河流星並收藏沉浮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