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江春生就在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下出了門。


    他這是第一次騎自行車從家裏往位於治江區鄉鎮的單位趕。


    他不知道要用多少時間,前天聽衛生院的李誌超說:正常速度大約一個小時。具體多少時間,他心裏沒有底,上班不能遲到,因此他提前兩個小時出門,希望八點之前可以到達。


    早晨的空氣,濕潤中帶著青草的芬芳,純淨的可以洗刷人的身心和靈魂。江春生騎著父親的老永久,後麵衣架上綁著一個不算大的紙箱一路暢行。他騎行的速度雖然不算快,但基本上都是他在超同向的騎行者。好長時間才會有個別年輕的騎行者從他身旁飛馳而過,一看就知道這應該也是和他一樣趕時間上班去的人。


    318國道夠寬了,雙向四車道的柏油馬路還算平順,隻是現在是清晨,路上行駛的汽車還很少,多數都是自行車、人力板車和少數的拖拉機。


    看到前麵“治江”的指路牌了。一路西行的江春生在丁字路口左轉彎拐進了隻有兩個車道寬的鄉鎮公路。


    這是一條通往治江區鄉鎮的專線。路上的行人更少了。走過交叉路口兩邊的房屋集中區,過了一道大的灌溉水渠,路兩邊基本就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的麥田。


    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麽行人,江春生可以毫無顧忌的在道路中間騎行。


    太陽已經升起,給天空中的白雲撒上了一片紅霞。江春生看了一下手表,還不到七點十五分。他知道這條專線的全長不到四公裏,就目前這速度,最多十五分鍾可以到。他突然想起王雪燕說周一要兌現賭約幫他打掃辦公室的。不行!不能讓她幫忙,必須要在她上班之前,自己先把辦公室打掃了。他加快了速度,一路飛奔。


    終於到了。江春生支好自行車,看看時間,七點二十五分,好像是六點四十正式上路,共騎行了四十五分鍾。整段路程好像不算遠。江春生心裏有底了。以後沒什麽事的時候,可以多跑跑,既能常迴家看看,又能鍛煉身體,一舉多得。


    江春生抱起紙箱“蹬蹬蹬”的快步上樓,把紙箱放到房間就反身下樓來,快速到辦公室就開始打掃衛生。


    其實,自從江春生上班以來,每天早上都會打掃一遍衛生,天天如此就十分輕鬆了。拖完辦公室的地,江春生看看時間還早,又把走廊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看的張大爺又是點頭又是誇讚。


    在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放好工具,洗了洗手出來,江春生老遠就看見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了監事會辦公室。


    “莫非是老田來了?!”江春生內心嘀咕著走進辦公室。


    “你就是小江吧!”還不等他開口,坐在對麵桌前身穿灰白中山裝的高大男人,就對剛剛走到門口的江春生道。


    “是的!您是田…田叔?”


    江春生看著滿頭花白頭發、身材偏瘦的男人:隻見他皮膚微黑、長臉型尖下巴,花眉下的一雙大眼睛深邃而平靜,透露著曆經風雨的堅定與淡然,臉上皺紋並不深但眼袋較大。江春生感覺他比自己父親的年齡要大,因此直接用了最簡單而又有禮貌的稱唿。


    “嗯!怎麽樣?上周我不在,工作還習慣吧!”老田平靜的聲音帶著濃厚的本土鄉音,眼中似乎能看到些許慈祥。


    “還好!——隻是您不在,我不知道具體該幹什麽,正等著聽您安排呢!”江春生可不傻,他才不會表達出你老田不在,我什麽都好的意思出來。而且盡管王雪燕已經告訴他了王主任的安排,但是他不會笨的跟自己的頂頭上司主動說這些。


    江春生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眼睛落在老田麵前的一個帶蓋的大玻璃茶杯上,這個玻璃茶杯一看就知道應該用了不少年,茶杯的外麵套了半截彩色塑料絲編織的網格杯套,杯套已經完全褪色變成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老顏色。而杯中的茶葉占了茶杯的一半高度,茶色深沉。


    老田對江春生的迴答似乎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


    “嗯~,王主任已經跟我說了,五一節燕子那邊要出專欄,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們這邊近期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你就去給燕子幫幾天忙,具體幹什麽,聽燕子安排就行啦。”老田語速不緊不慢地安排,隨後端起茶杯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茶水。


    “好的!聽您安排。”江春生一臉平靜的道。


    “燕子見過了吧!”老田道。


    “嗯!前天為酒廠李晨的事,跟她去過一趟治江二組。”江春生知道,李晨的事,在全基層社應該沒有人不知道了。


    “小江啊!幫燕子做事你可要注意一點,這丫頭做事特認真,性格還要強,你要是跟她把什麽事搞砸了,她會把你說的連吃飯都有罪。你可別被她的漂亮給迷惑了。”老田很認真的善意提醒,從臉上可以看出並不是在開玩笑。


    “哦?!這麽厲害啊!”江春生有些驚訝,想不到王雪燕在老田眼裏,居然有這麽強勢而又難相處的一麵。


    “她就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丫頭!你小心一點。”老田繼續提醒。


    “哦!”江春生有點明白了,王雪燕和老田應該就是屬於兩個冤家,老田很可能在王雪燕麵前吃過“苦頭”。


    “伍主任見過了吧!”老田以和善的語氣又道。


    “吳主任?還沒有。——到目前為止,您是我見到的最大領導。”江春生略帶自嘲的道。


    “不是吳,是伍!單人旁那個伍。”老田更正道。


    “哦!伍主任。”江春生站起身,從茶水桌上拿起熱水瓶往老田的玻璃茶杯裏加了些開水。


    “我呢!不是什麽領導,隻是一個老監事而已。伍主任是我們基層社的第一副主任,兼任監事會主任。同時還分管基層社的整個業務板塊的工作。業務工作是基層社最忙的一塊,所以監事會的日常工作就需要我們兩人來多擔責。——我已經老咯,今後就要靠你們年輕人來幹了。以後工作上有什麽疑難,可以隨時問我。”老田說著從桌上的一個黑色舊提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又拿出一個眼鏡盒,取出老花鏡戴在眼睛上,井然一副賬房先生的味道,就隻差一個算盤了。


    “小江啊!你父親還好吧!”老田在筆記本上低頭書寫著並沒有抬頭的問道。


    “還好!田叔!您認識我爸爸?!”江春生道。


    “嗯!以前打過幾次交道,找你父親辦過事。你父親很熱心很正直。你父親現在在那邊做什麽具體工作啊!”老田停下了筆,一雙大眼睛直視著江春生。


    “在縣公路管理段負責行政和機務隊。”


    “你父親今年應該還不到五十吧!”


    “是的!”


    “上次隻是平調。以他的能力和工作作風,應該還會提升的。”


    “田叔!迴來啦。”隨著話音,走進來一個身著白襯衣的男青年。


    “我再不走他們就要開躲了。”老田笑道。


    “哎~,田叔啊!這位是……”


    “這是我們辦公室新來的小江,小江啊!小王是隔壁理事會的。”老田簡單的介紹道。


    “你好!我叫江春生。”江春生站起身主動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王宜軍,理事會的辦事員。”王宜軍握住了江春生的手。


    “小王啊!怎麽樣,任務都落實下去了。”老田道。


    “沒有什麽問題了,比計劃多出了一百來畝。田叔啊!這幾天把我可跑的累死了。落實種植黃麻本來就是他們多種經營的事,老葉非要拉著我陪他一起跑。”男青年移了一下椅子,對著老田一屁股重重的坐了下來。


    兩人開始了熱烈的交談······


    坐在一旁的江春生仔細打量起男青年:一頭烏黑的短發,修剪的整齊幹淨,還算英俊的國字型臉顯露出健康的微黑,並且明顯比脖子下麵的皮膚要黑不少,這顯然是陽光的“饋贈”。單眼皮,眼睛是深邃的黑色,身材並不魁梧但還算結實,在和老田交談的過程中,臉上總帶著陽光般的微笑,時不時還流露出一種不服輸的氣質。


    兩人把話題又扯到了李晨的事件上,並且約好下午兩人一起去衛生院看看李晨。


    “……我也該過去忙一會自己的事啦!”王宜軍站了起來,轉身又對著江春生道:“小江:沒事的時候去隔壁坐坐。”


    “好的。”江春生站起身爽快的答應。


    “小江,李晨那裏你去看過沒有。”等王宜軍走了,老田衝著江春生問道。


    “我和他彼此還不認識,一個人不方便去。”江春生道。


    “嗯!這倒也是。下午下班前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江春生爽快答應,他的內心也的確想去看看李晨了。


    “今天燕子這丫頭怎麽還沒有來?”老田似乎是自言自語。


    江春生沒有接話,他想起了王雪燕發的一份通知,隨即從抽屜裏拿出來,遞給老田。


    “田叔:這是燕子那邊發來的一份通知。”江春生道。


    老田無聲的接在手中看了起來,隨後把通知還給江春生,吩咐道:“你就按通知要求寫一篇稿子交給她。這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多幹多學多鍛煉,進步才會快。”


    “我現在剛剛才參加工作,連新兵都還算不上,還需要田叔您多提點。”江春生十分誠懇的說道。


    “小江啊!我看的出來你很聰明。不管什麽事,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不明白的、拿不準的隨時可以問我。”老田說罷停頓下來,抬手指著牆上的崗位職責繼續道:“這上麵的幾條都看過了嗎?”


    “讀了好幾遍,應該說可以背下來了。”對這事江春生不想謙虛。


    “嗯!不錯。這些東西看起來這麽一大堆的內容,我總結出來就是八個字:‘用心盡責,實事求是!’——小江啊!你若把這8個字吃透了,今後無論你幹什麽,一生都會受用無窮。”老田毫無隱瞞激情四射的指點道。


    “用心盡責,實事求是!”江春生認真的重複了一遍以加深印象。


    “嗯!”老田對江春生表現出的認真領悟與學習的態度十分滿意。


    這個年輕人還不錯,還是顆好苗子。老田在心裏默念著繼續開口道:“你平常沒事的時候,要多看看書。


    我們新中國的締造者毛主席曾經就說過‘飯可以一日不吃,覺可以一日不睡,書不可以一日不讀。’書中充滿了前輩的經驗和總結,你隻要讀明白看進去了,那怕你沒有同樣的經曆,但同樣有了知識和方法的積累。你站的就會比別人高。別人不會的你會,別人幹不了的你能幹。小江,你說對不對啊!”


    “田叔!您說的很對。”江春生對於老田的這一番話充滿了感動,這可都是肺腑之言啊!由此看見,老田把他這個剛見麵的小字輩,完全是當作自己的晚輩來引導。


    “你看看現在外麵一些年輕人,穿些奇裝怪服,褲腳像掃帚一樣的喇叭褲,跳些亂七八糟的搖擺舞。這簡直就是浪費青春、浪費生命。小江啊!現在你父母不在身邊,你千萬要管好自己,不要跟這類人學。把多餘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等過了二十年三十年,你再迴頭看,現在的學習,給你帶來的是多麽巨大的財富。所以古人總結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是多麽的精深高絕啊!


    隻可惜我已經老了。你們可是趕上了好時代啊!”老田感歎著拿起茶杯喝了幾大口茶水。


    江春生急忙拿起熱水瓶幫他把開水續滿。


    老田的一席話,江春生是完完全全的聽到內心深處去了。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金玉良言啊!華羅庚的優選法,他僅僅隻是學了一點皮毛,就覺得受益匪淺,前人那麽多的豐碩成果,拾之一二,都將受益無窮。


    江春生更加堅定了把更多的業餘時間用來看書學習的信念,不為別人,隻為自己,他不想做平平淡淡、碌碌無為的人。他堅信,隻有通過學習,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然而,學習不是漫無目的地學,需要聚焦“本領恐慌”的“痛點”,有針對性的學習相應的知識,補齊能力素質的短板,才能在自己所選定的道路上披荊斬棘。


    江春生的人生目標是什麽?他好像說不出來。在他上小學時,老師曾出過作文題:我的理想。他寫的是:我長大了要當一名解放軍戰士,手握鋼槍,保衛毛主席,保衛天安門。


    而現在,江春生反而茫然了。自己的理想是什麽?自己追求的目標是什麽?自己究竟想幹什麽?心裏似乎有方向,但隻是一種潛意識的感覺,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總不能跟著感覺走吧,他覺得應該好好的思考思考,樹立自己的人生目標。在追求自己人生目標的過程中,可以有階段性的過度,但不能有盲從般的糊塗。


    “噯~,田叔!您終於迴來了。”王雪燕銀鈴般的聲音喚醒了陷入沉思中的江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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