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的時候,景泰清迴國三天便離開了。


    第一天,景泰清和景老爺子一同出現在景家,全程陪同,圈內有人傳言,景泰清即將接手景家。


    第二天,景泰清在路邊看到了等候許久的傅枝。


    少年拉起圍巾,擋住雪白的臉頰,懷裏抱著一紮煙花,腿邊還有一個大煙花桶,不打電話也不發信息,固執的等著他。


    景泰清準備走過去,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對中年人,抱著他喊,“兒子,這是爸爸媽媽給你的壓歲錢。”


    保鏢迅速扯開,景泰清拍了拍被抓亂的衣服,嗓音淡漠,“把人帶走,我不想再看見他們。”


    景泰清走過馬路,他走向傅枝,白淨修長的手指抓住手腕,拎起袋子,掌心很是溫暖,仿佛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改變。


    “枝枝,去哪裏放煙花?”


    “哥哥。”


    你曾在少年時期對一個人產生過特別的感情嗎?


    你的內心想要靠近他,你的理智告訴你,你要離他遠一點,再靠近多一步,你可能什麽都得不到。


    人總是貪心的,本能的想要多一些。


    傅枝和景泰清這樣的聰明人,更能權衡利弊,保持理智。


    景泰清帶枝枝去了景家的天台,他讓保鏢留在外麵,隻有他們兩個人上去。


    枝枝精心準備的煙花,在他們眼前綻放。


    “新年快樂。”


    這是景泰清和傅枝一起度過的第十四個春節,若把時間往前撥,可以看到許多畫麵。


    有時,一起待在傅家,有時,半夜跑到河邊放煙花,有時,幾個小朋友聚在一起,在雪地裏玩雪。


    每一年都不一樣,一樣的是他在身邊。


    第三天,景泰清離開。


    他離開的時候,容城很熱鬧,唯獨他提著行李箱,走向機場,眉眼冷清,格外孤獨的樣子。


    傅枝站在身後,看他離去。


    …


    車輛抵達醫院,他一路跑上樓梯,走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在門口等待的,是顏絨和傅清衍。


    少年放慢腳步,聲音都在顫抖,“爸比,他還好嗎?”


    “他不會有事的,枝枝。”


    傅清衍敏銳的察覺到枝枝的情緒不對勁,他快速讓一旁的助理去找醫生,先給枝枝打了一針鎮定劑。


    “醫生到了嗎?”


    “剛下飛機,現在坐上車了。”


    傅枝趴在顏絨的肩膀上,暈睡過去,顏絨小心翼翼的扶著,心疼的不行,覺得自己做錯了,“我知道枝枝會很難受。”


    “我一開始想要告訴枝枝,我想到泰清對我說,先不要告訴枝枝,我就…”


    車禍發生的時候,景泰清的車輛在前麵,顏絨的車在後麵。


    現在案件已經提交調查了,景老爺子每天都會來坐上一段時間,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暈了過去,現在還在樓上的病房住著。


    好在有傅清衍坐鎮,景家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沒一個敢過來的,也算清淨了。


    傅清衍抱住顏絨,輕輕拍了拍肩膀。


    第三天晚上,枝枝從臨時休息的床上醒來,傅清衍坐在床邊,他順了順枝枝的頭發,語氣溫柔,深邃的黑眸望過來,輕而易舉便能看出他的想法。


    “枝枝,我們和你一起守著他。”


    “不要怕。”


    雖然成年了,在家人眼裏還是一個小朋友。


    枝枝眼眸泛紅,“我不怕。”


    傅清衍抱了抱枝枝,“家人可以去探視,你收拾一下再進去。”


    枝枝去洗漱,他穿上了防護服,一步一步的跟著護士走進去,icu病房很大,有很多人。


    景泰清安靜的躺在那裏,額頭包著繃帶。


    枝枝坐下來,他伸出手,摸了摸,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打濕麵頰,“哥哥。”


    “我以後不纏著你了,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你醒過來,好不好?”


    傅枝此生,除了幼時被丟在醫院門口,是第一次這樣無助。


    他什麽都做不了。


    時間到了,傅枝起身,護士看他哭的傷心,主動安慰,“別擔心,他的各項指標都很好,會醒過來的。”


    景泰清的一生,充滿了各種問題。


    他太累了,總是往前走,不曾停歇。


    幼年時期,他需要抑製小孩子的天性,聽從父母的話去討好爺爺,需要經受家人的冷眼,裝作幸福的樣子。


    再長大一些,父母離開他的身邊,景泰清被丟到了陌生的環境裏,和他一樣年齡的小孩子,每個人都有父母陪伴。


    景泰清獨自和年輕的老師一起居住。


    為了聽懂外文課程,快速進步,他跑去咖啡廳和陌生人交談,學習口語。


    邁入少年時期時,景泰清身上的枷鎖越來越重。


    唯一自由的時間,是和傅枝在一起的時候。


    他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前進,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走,在爺爺的安排下往前走。


    沒有人在意他,是什麽樣的感受。


    景泰清昏迷了五天。


    他醒過來的時候,傅枝正握著他的手,在拿著兒時的故事書,給他講故事,那雙眼睛,泛著紅意。


    “枝枝…”


    景泰清睜開眼,又睜大,想要看的清楚一些。


    傅枝愣了一下,他喊醫生。


    當天下午,景泰清被轉到普通病房,傅枝在身邊照顧他,朋友們陸續來看過,東西塞滿桌子。


    正在賽期的溫慶大半夜從京市跑迴來,隻為看他們一眼。


    每個人都在說,“你沒事就好。”


    湯野拎著車鑰匙,聊完立刻把溫慶送迴機場。


    危星麵露擔憂,低聲同湯野說,“枝枝和泰清氛圍不對。”


    湯野拉著他的手腕,走進電梯才迴,“那是他們的事情,隻要他們矛盾不嚴重,讓他們自己解決。”


    “我們如果插手,說不定會有其他影響。”


    病房裏,枝枝把桌子上的東西陸陸續續收進櫃子裏,吃的東西全都擺好,溫慶的奶奶也送了湯,不過,景泰清現在不能吃。


    “枝枝,有護工。”


    傅枝轉過身,他看著景泰清對他說,“坐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什麽話?”


    “大家說你在醫院守了三天。”


    景泰清的手指抬起,他碰了碰枝枝的臉,alpha右側手臂被固定在胸前掛著,輕微骨折,需要養養,“瘦了。”


    眼下黑眼圈很明顯。


    在醫院,枝枝休息不好的。


    “最近學習辛苦,不是因為…”


    枝枝往後坐了坐,烏眸乖乖的看著他,剛對視了兩三秒,他立刻站起來,“你想要吃什麽,我讓廚師做。”


    “枝枝,迴家休息。”


    “我和護工在這裏,沒事的。”


    傅枝抓緊櫃子的扶手,他拿出書包,拎在肩膀上。


    那句,“你在趕我走嗎?”,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好,我迴去。”


    枝枝離開,他站在門口許久才往樓梯口走,一步步走出去,每一步都並不輕鬆。


    屋內,景泰清低下頭,等過了一會兒才咳了咳,他和護工說,“把病曆拿給我看看。”


    他用左手掀開病曆,一頁頁看過去。


    下午三點,景老爺子下樓看景泰清,看到景泰清狀態不錯,心裏的擔憂才放下,隻是,傅枝為什麽不在。


    “傅枝沒在這裏陪你嗎?”


    景泰清平靜的眼睛抬起來,“爺爺,他已經幫我很多了。”


    他知道,自己躺在icu裏昏迷的時候,是誰在不眠不休的守著他,傅家和傅枝,他好像一輩子償還不清。


    老爺子站起來,像是要走,視線卻落在屋內枕邊的小兔子玩偶身上,他問,“泰清,你喜歡那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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