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晨曦微露,大約也就四五點鍾的時候,整個城市都還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市場那邊已經按照約定將張紅英預定好的大棒骨送上門來了。這些大棒骨被裝在一個大大的袋子裏,沉甸甸的,色澤看上去很新鮮。


    張紅英聽到敲門聲後,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到門口擺放著那一袋大棒骨,張紅英先檢查了質量無誤,然後吃力地將那袋大棒骨搬進廚房。


    走進廚房後,張紅英顧不上休息,便開始著手處理這些大棒骨。她先將大棒骨一一取出,放在水槽裏,打開水龍頭,讓自來水的水流衝刷著它們。隨著水流的衝洗,大棒骨表麵的血水和雜質逐漸被衝走,變得幹淨了許多。


    接著,張紅英拿來一口大鍋,將洗淨的大棒骨放入鍋中,並加入足夠多的清水。水沒過了大棒骨,她輕輕地攪拌按壓了一下,確保每一根骨頭都能完全浸泡在水中。做完這一切後,張紅英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下來隻需要等待一段時間,讓大棒骨在水裏慢慢泡出血沫來,為之後熬製美味的棒骨湯做好充分的準備。


    浸泡過後的大棒骨,熬煮完畢腥味會少很多。


    沈建珍打著嗬欠,睡眼蒙矓起來,張紅英還勸她可以再睡一會兒。


    沈建珍歎息:“你呀,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好像所有人都比你更值得享福似的。


    我們倆是好姐妹,又不是母女。你天天這麽慣著我幹啥。


    你就算是對自己孩子,也不能這麽慣著。有事一起做就行了。”


    張紅英無語:“讓你歇著你還不高興。”


    沈建珍完全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忙碌著。張紅英熬到那一鍋香氣撲鼻的棒骨湯正在爐灶上咕嘟咕嘟地翻滾著,而她卻因為對熬製棒骨湯一竅不通,根本無從下手幫忙。


    為了避免礙手礙腳,沈建珍退到一旁,看到電飯煲裏的茶葉蛋,沈建珍眼前一亮。這些茶葉蛋隻是勉強染上些顏色,蛋殼隻破了些許。沈建珍開始著手處理那些茶葉蛋。


    沈建珍將煮好的雞蛋從鍋裏撈了出來,因為太燙,隻能用手指快速捏住取出來,然後趕緊放在案板上。


    沈建珍原本是習慣拿雞蛋在案板上磕的,但因為太燙,無從著力,隻能拿起一個小勺子,對著這些雞蛋逐個進行敲擊。


    沈建珍是有點強迫症在身上的,她每次用力都保持一定的節奏。既不會用力過猛導致蛋殼破裂,又能讓蛋殼變得更加細碎和均勻。


    隨著一聲聲的敲擊聲響起,原本光滑的蛋殼逐漸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她滿意地點點頭,跟張紅英嘚瑟道:“這樣煮出來的茶葉蛋啊,才能有大理石文!而且味道也會更好呢,入味更深,口感更香滑。


    你平時煮的那都是啥啊,也就是顧客不挑。”


    張紅英無語:“誰有那閑工夫每個雞蛋敲那麽碎,敲差不多,能進去味道就行了。”


    沈建珍偷懶是有竅門的。敲了幾個之後,她腦子裏靈光一閃:“誰說敲雞蛋費工夫啊,隻要動腦子,就能想到辦法。我知道怎麽樣可以又快又好的敲雞蛋了。”


    沈建珍拿了一個張紅英自己熬粥喝的小鍋,放進去七八個茶葉蛋,蓋上蓋子,使勁晃動起來雞蛋在鍋裏咣當咣當來迴撞擊,傳出悶響。


    沈建珍晃幾下鍋,會揭開蓋子看看,再蓋上,再晃……


    沒多久,沈建珍就喊\/:“阿英你看,是不是碎的很均勻?”


    張紅英一看,還真的是,每個雞蛋,蛋殼都碎成很小的片有些地方,還有少數碎屑脫落。這樣煮出來的茶葉蛋,必然更入味,色澤也更好看。


    “阿英,以後我要是過來,敲雞蛋這事你就包給我了。


    就算是我沒空,你就按我這樣做,一次晃十幾下,就可以把雞蛋敲好。


    磨刀不誤砍柴工嘛,大家都賣一樣的東西,你想要賣的比別人好,就要在這種細節是下工分。”


    “你厲害!幹什麽都能想到偷懶的辦法!”張紅英也確實挺佩服沈建珍的,抽空鼓勵了沈建珍一下。


    沈建珍卻得了意,來了談性。她笑著說:“那可不?


    我以前寒暑假,都會想辦法掙錢。幹的最多的,就是在塑料廠臨時工。


    塑料廠裏就那些活:


    一個是疊塑料袋,把塑料袋一層一層在牛皮紙上疊起來,然後送過去燙機那裏高溫燙成形。


    最後一道是把塑料袋上多餘的東西修剪掉,保持形狀完美,這樣才能出口。否則人家是檢驗通不過的。


    我們臨時工平時都是幫著修剪塑料袋。


    其他的工序,都是固定工人在幹。


    裏邊有一個活是大家都不想幹的。


    就是他們燙袋子,是把很多裁好的塑料疊在一起,鋪在一張可以隔絕熱量的牛皮紙上,然後用高溫,把多層塑料壓在一起。那個燙機,250度高溫,你還記得吧?”


    張紅英點點頭:“當然記得。鴨灣村的女孩,基本上都去塑料廠裏剪過塑料。”


    “有一個活,是把那個滾燙的、剛剛燙好的塑料袋,從牛皮紙上撕下來,然後把牛皮紙,再送迴去疊新的袋子。這個你幹過沒?”沈建珍一邊繼續敲雞蛋,一邊閑扯。


    “沒幹過,那個塑料袋太燙了,一般都是手上都是老繭的老太太幹的。都是固定工人。小姑娘幹這個,不是要燙壞了?”張紅英疑惑。


    “嗯,一般都是老太太幹的。但是那個暑假,老太太說是兒媳婦生孩子了,她去照顧月子,就沒來,別人都嫌燙不想幹,他們就叫我這個臨時工去撕塑料袋了。


    我就暑假掙點錢,肯定不能挑三揀四啊。


    燙工踩一下燙機,我取一張牛皮紙。


    不過我撕了兩個塑料袋,被燙的斯哈斯哈的,手確實疼的受不了。


    然後我就發現了,為什麽一定要把塑料袋從牛皮紙上撕下來,而不是把牛皮紙從塑料袋上撕下來?”


    “有什麽區別啊?不都是把塑料袋和牛皮紙分開?”張紅英一頭霧水。


    沈建珍就笑:“燙塑料袋的時候,塑料袋鋪在牛皮紙上。然後他們把整個牛皮紙拿出來,把塑料袋撕下來,牛皮紙送走。手用力是用在高溫的塑料袋上的,熱量傳到很快,就真的特別燙。


    所以這個活很難受,沒人願意幹。


    我撕了兩次之後,發現完全可以反過來想想。從燙機下把牛皮紙拿出來後,先翻個身。塑料袋在下麵,牛皮紙在上麵。


    這樣拿住牛皮紙,一揭開,塑料袋留在原地……最多是底下輕輕按著點塑料袋,不要讓它跟著跑了就行。”


    “……你真聰明。那家塑料廠開了十幾年,你是不是第一個發現可以這樣做的?”


    沈建珍點頭:“是啊,那些人不怕燙,他們就沒想過要想辦法。我怕燙,所以我想出辦法來了。


    世界就是因為我這樣的懶人才進步的。


    不過倒黴的是,剪塑料袋要用剪刀,時間長了手很酸。


    等我發現這個不用燙手的撕塑料袋方法後,立馬就有人把我換下去了。”


    “輕鬆的活,肯定是留給他們自己人幹的。”張紅英安慰沈建珍:“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誰讓你聰明呢,你隻能貢獻多一些。”


    沈建珍點頭:“不過後來因為這個活最輕鬆,他們搶著幹。我經常聽見他們在問這是誰想出來的?然後他們說,是建珍想出來的。我聽見還挺高興的。”


    張紅英突發奇想:“你一直幹一件事,絕對是屈才了。我感覺你應該去各行各業都幹幹,給他們挑毛病,然後改進工序。”


    沈建珍點頭:“嗯嗯,老幹同樣的工作,也確實很無聊。


    如果真的有這種給工序挑毛病,改進工序的工作就好了。”


    說著說著她還唱起來:“投機取巧我有一手。”


    看著這樣活力四射的沈建珍,張紅英也笑。


    貧窮怕什麽呢,困苦怕什麽呢,歧視又怕什麽呢?


    有什麽能打敗這樣的人?


    就算是在泥裏,她都能找到一塊比別人更好的泥,那足以讓她沾沾自喜,高興的過完一生。


    沈建珍從小就擅長苦中作樂。


    一年級的時候,沈建珍跟張紅英還是同班同學。沈建珍拿了一支筆在寫字,一個同學過來搗亂。那個同學叫什麽張紅英都已經不記得了,卻記得他故意把沈建珍的作業本撕破了一頁。


    沈建珍爆發起來,一把揪過那個同學的書,一下子給撕成了兩半……連老師都驚訝沈建珍怎麽有這麽大手勁。


    一本書,厚厚的,成年人也不能一下子撕開。


    老師的處罰,是讓沈建珍把自己的書賠給同學——那本被撕碎的書歸沈建珍。


    沈建珍對著撕碎的書傻眼了。


    她一向丟三落四,撕碎的書,轉眼就七零八落,再也找不到了。


    一年級的課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總要用到課本。


    因為沈建珍太邋遢,全班同學,沒有一個肯借書給她一起用的。


    張紅英之前跟沈建珍也並沒有那麽熟。雖然兩家就隔著一條小河,但是張紅英天天忙著幹活,沒什麽時間玩。兩個人幾乎沒有一起玩過。


    沈建珍借不到書,看出來張紅英麵軟,就問張紅英借。


    張紅英是老留級生,那本書很舊了,不太好意思拿出來,隻答應借給沈建珍一個下午。


    沈建珍拿到書,快速看起來,像是要把書吞下去。


    還不等張紅英去催促還書,沈建珍已經把書還迴來了。她短短時間,把整本書背了下來!


    後來正好趕上鎮上派人下來抽考,沈建珍考了人生中第一個滿分。


    她第一個感謝的是張紅英,第二個感謝的是那個跟她換書的人。第三個感謝的,是那些不肯借書給她的同學。


    “哼,好得你們不肯借書給我,我怕下次要用書借不到,就都背下來了。


    我考這麽好,你們羨慕吧?


    哼,羨慕死你們。”


    沈建珍小人得誌的樣子,讓張紅英記憶猶新。


    學渣對學霸的仰慕,從此油然而生,兩個人也熟絡起來。


    張紅英不由得感歎:“阿珍,我是真羨慕你這種隨時隨地能高興起來的勁頭。”


    沈建珍停下自嗨,茫然的問:“為什麽要不高興?”


    “遇到壞事的時候,你不會不高興嗎?好像你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就算是發愁,也頂多愁幾分鍾,轉眼就又能高興起來。”張紅英的棒骨已經熬好了,就剩下調味。她把棒骨撈出來,放到另一個鍋裏,開始加調料收汁。


    沈建珍就說:“塞翁失馬的故事你總聽說過吧?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張紅英:……不知道,沒聽說過。


    沈建珍便簡略的講了下塞翁失馬的故事。


    一個人丟了東西,不見的是壞事。


    得到了東西,不見的是好事。


    就算是骨折了,也不見得是壞事。


    任何事情,隻要發生了,沒有挽迴的餘地,就盡量去想她好的一麵。


    沈建珍舉例:比如說,我生在這樣貧窮的家庭,吃不飽,穿不暖,看上去是壞事對吧?


    張紅英點點頭:那可不?誰不希望自己生在富裕的家庭?


    沈建珍卻搖搖頭:“可是如果生在富裕的家庭,吃的好,穿的暖,大家都寵愛我。


    那我可能就不覺得有讀書的必要。畢竟在家裏就在享福了。


    就是因為我家裏很窮,吃不飽,穿不暖,還需要下田,采桑。螞蝗,毛毛蟲,都能搞的我狼狽不堪。


    所以我迫切想要逃離那樣的生活。所以貧窮變成我的動力了。”


    張紅英:除了“哦”一聲,我好像沒話可說。


    沈建珍接著道:“我媽身體不好,經常住院。不會做衣服,不會做鞋,還不講道理,動不動就打我,看上去有個這樣的媽是不是很糟糕?”


    張紅英看了看沈建珍,沒敢複合。雖然她心裏的確是這樣想的。


    沈建珍又說:“可是我媽不講道理,讓我明白了人有時候不需要講道理,該發脾氣時發脾氣就完了。


    誰嗓門大誰占便宜。


    而且她從來沒有反對過我讀書。”


    沈建珍講了很多,張紅英聽的津津有味。她學到了,嗯,任何事,都有正反兩方麵。不能隻看不利的那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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