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跟張家娘子道:「這位是靖遠侯府的小侯爺,最是急人之難的大善人,日後若有麻煩可去靖遠侯府尋他。」


    張家娘子這才信了,忙掙紮著下了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婦人先前魯莽不知是救命恩人到了,失禮之處還請恩人莫跟小婦計較,小婦人給恩人磕頭了。」說著磕了下去。


    小侯爺伸手想扶她,卻忽意識到不妥,忙又縮了迴來,隻得揮揮手:「不過舉手之勞,用不著行此大禮,快起來,起來。」語氣很有些無措。


    潘清在一邊兒差點兒笑出來,她還以為這位小侯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呢,今兒才知道原來禁不得別人謝,張家娘子這一磕頭道謝,這位連手腳都快沒地兒放了。


    正暗笑,忽的門咣當從外頭推開了,張文清蹬蹬的跑了進來,伸手扶起妻子仔仔細細端詳了半晌,一把抱進懷裏,喃喃的道:「婉娘,你受苦了,受苦了……」


    潘清見小侯爺眼珠子都看直了,一伸手拽了他出去。


    到了院外小侯爺還不樂意呢:「你拽我出來做什麽?我還想跟張文清說兩句話呢。」


    潘清翻了白眼,上下掃了他一遭:「恕在下直言,與其四處淘換補益的方子,倒不如清心寡欲,或許更有用些。」


    小侯爺嗤一聲樂了:「我還當你超脫到不食人間煙火呢,原來也知道這些,既如此迴頭本世子給你尋幾個漂亮可心的姑娘開開葷,我跟你說這美人光看沒用,得抱在懷裏頭才跟你心貼心。」


    潘清看了他一會兒:「那小侯爺這心上貼的美人可夠多的,小侯爺還是悠著點兒免得累著。」撂下話往前走了。


    小侯爺忙追了上去:「潘兄你這嘴可夠毒的,你說你一個男人連美人都不喜歡,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意思?」


    潘清:「你怎知沒意思,我倒覺得若人這一輩子隻喜歡美人,才沒意思,紅粉骷髏終歸塵土,人應該追尋可以永恆的東西。」


    小侯爺笑了:「這世上瞬息萬變,無論人或事都不可能永恆,美人是紅粉骷髏終歸塵土,那些叱吒風雲的明君將相,末了不一樣是一堆枯骨,哪有什麽是永恆的東西。」


    潘清站住腳看向他:「有,人的信仰可以永恆。」


    「信仰是什麽?」小侯爺疑惑的望著她。


    潘清:「信仰就是對某種主張的信奉,並把這種主張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哪怕再困難也會一直會堅持下去的東西。」


    小侯爺略沉吟片刻道:「那麽潘兄弟的信仰是什麽?」


    潘清:「我的信仰是公平,是正義,是這個世上再無冤案。」


    小侯爺看了她半晌:「在冀州府你明知查明塗楊那樁冤案之後自己會丟了捕頭的差事,卻依然查了個水落石出,就因你這個可以永恆的信仰,你不覺著你這個什麽信仰或許永遠不可能實現,人有千種,有善的就有惡的,有好得也有壞的,有你這樣心存公平正義的捕快,卻也有冀州府那些為一己私利,欺上瞞下魚肉百姓的衙差,隻要人有貪欲,有私心,這個世上就永沒有真正的公平正義,也不可能沒有冤案。」


    潘清點點頭:「或許你說的對,但這並不妨礙我有自己的信仰。」


    潘清忽的笑了出來,自己今兒是怎麽了,竟跟一個頂級權貴裏的紈絝子弟討論起了公平正義,豈不可笑,像他跟衛九那樣的人,從生下來到死都可以活的為所欲為,哪會有什麽信仰,他們的信仰就是尋些新鮮的樂子,來打發漫長而無聊的人生,跟這樣的人不適宜討論這樣的話題,就如夏蟲不能與冰語。這並不是她傲慢而是事實。


    想到此,幹脆岔開話題:「今日多謝小侯爺解圍,若不是小侯爺幫忙,張文清夫妻隻怕真如小侯爺說的一般此生緣盡了。」


    小侯爺:「能得潘兄一個謝字著實不易,其實我倒覺得張文清這娘子若跟了陳閣老或許更好,如此一個美人跟著張文清荊釵布裙的過清寒日子實在有些可惜。」


    潘清:「小侯爺此話實在荒謬,陳閣老這樣的衣冠禽獸竟竊居高位,實在荒唐的很,這樣卑劣下作之人如何能跟品行高華的張文清相提並論,你覺得荊釵布裙柴米油鹽是糟蹋了美人,怎知美人不是甘之如飴,況用金銀地位換來的美人便成了有價之物,跟鋪子裏擺在架子上售賣的貨物一般,又有何稀罕。」


    小侯爺:「依著潘兄美人隻有過三餐不繼的苦日子才稀罕。」潘清搖頭失笑。


    小侯爺:「你笑什麽?」


    潘清:「我是笑抬這樣的杠毫無意義。」


    小侯爺也笑了起來:「是沒什麽意思,不過,今兒卻是頭一迴潘兄跟本世子說這麽多話。」


    潘清:「小侯爺怎知我在閣老府?」


    小侯爺:「說起這個,潘兄還真是不夠朋友,招唿不打一個就跑了,連影兒都不見,本世子也就罷了,總歸跟潘兄沒多少交情,可衛九呢,你們可是在東安縣共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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