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府?張文清有了些精神:「既是冀州府人氏,可知保善堂?」


    潘清愣了愣繼而笑道:「冀州府的人哪有不知保善堂的老張神醫,不瞞張太醫,在下與那保善堂的小張大夫頗有些交情。」說著試著問了句:「你們都姓張,又都是大夫,莫非有什麽幹係?」


    張文清點點頭:「你與鴻臣相熟便也不是外人了,雖我比鴻臣大不了幾所,可論起輩分來,鴻臣卻是我堂叔伯的侄子,得喚我一聲叔呢。」


    潘清倒未想到還真是親戚,笑道:「這還真是一家子。」


    張文清略問了保善堂的事兒,潘清把自己知道的說與他聽,這一說彼此親近了不少。潘清也順著問起了案子:「張太醫想必知道在下跟小花捕快來是為了閣老中毒的案子,在下剛從陳府過來,有些事百思不得其解,還望張大人幫在下解惑?聽陳府的下人說,陳閣老那個頭風之疾先時甚為嚴重,這才請了張太醫過府醫治,治了一個月,疾病漸愈,眼瞅就好了,卻忽的中了毒,如今連床榻都下不來,豈不蹊蹺?」


    張文清苦笑了一聲:「此事我也想不明白,進府之初,陳府對我很是禮遇,後閣老的頭痛之疾見了大好,不日便能痊愈,誰想卻忽臥床不起,指認我毒害閣老,一紙訴狀告到了通叛衙門,若非馮大人頂著,在下如今隻怕已身陷囹圄,不瞞你,便這會兒我也是雲裏霧裏的糊塗著呢,不知怎麽就遭此橫禍。」


    潘清略沉吟道:「張太醫可否告知在下,閣老是何症候?怎先頭那麽多太醫都未醫好?」


    張文清:「說起閣老這病卻並非什麽頭風之疾,乃是中了半子之毒?」


    潘清愣了愣:「半子是什麽?」


    張文清:「這半子便是半夏。」


    張小花道:「這半夏我知道是治病的藥材,當年我爹病的時候,郎中開的藥裏便有這麽一味,因名兒聽著怪,我便記住了。」


    張文清點頭:「這半夏若入藥可燥濕化痰,降逆止嘔,生著用更有消癤腫之效,卻也有毒,需炮製後方可入藥,故此當郎中的每用此要都需仔細斟酌,不可輕用,陳閣老也是誤食,方積存了半夏之毒在身子裏,這頭疼的表症實非什麽頭風而是中毒所致,先頭那些太醫,並未看出病因,當成風疾醫治下藥,藥不對症如何能好,其實閣老之症,不需什麽複雜之方,我隻用生薑幹草,綠豆熬湯為他解毒,便好轉了。」


    張小花道:「這就更奇怪了,既知這半夏有毒,何人如此大膽敢給閣老下毒?」


    潘清:「這毒不是旁人下的,是陳閣老自己吃出來的,有句話叫病從口入,陳閣老還真是現成的例子。」


    「自己吃出來的?怎麽可能?我瞧他惜命的緊,哪會明知有毒還吃?」張小花一臉不信。


    潘清從自己腰上的荷包裏拿出一個東西來,放在炕桌上:「張太醫,這可就是你說的半夏?」


    張文清點頭:「看來潘捕頭也知道原因了?」


    張小花探過腦袋,仔細端詳了端詳炕桌上那粒圓滾滾有些像蓮子又不大一樣的東西:「我說你們能不能別打啞謎成不成,把話說明白,就算這是你們說的那個有毒的半夏,可閣老大人怎會明知有毒還吃,這不合常理啊。」


    潘清忍不住伸手拍了他的腦袋一下:「查案的時候需膽大心細,你這膽子倒是夠大了,卻還不夠心細,你想想剛咱們在陳府那個專門給閣老做飯的小廚房裏瞧見了什麽?」


    張小花撓撓腦袋自己想了想:「就是那小廝說陳閣老喜吃鵪鶉,那小廚房的牆邊兒上養著幾籠野鵪鶉,除此並無什麽特別的。」


    潘清:「說你不細致還不承認,你隻瞧見了圈養的野鵪鶉,卻怎沒注意那鵪鶉是用什麽投喂的?」


    張小花指了指炕桌上的半夏:「你是說,陳府用這半夏喂鵪鶉,難道他們不知這東西有毒?」


    張文清道:「我是南邊人,這野鵪鶉正是我們家鄉的野味,這半夏草到處可見,這野鵪鶉便以半夏為食,正因食了半夏,肉質鮮美,並非其他野味可比,隻是偶爾食用並不要緊,陳閣老卻酷愛,每日必要吃四五隻炸鵪鶉,時日久了,便蓄積中毒,生了頭疾,潘捕快說的是,陳閣老這病症正是從吃上而得。」


    張小花道:「既張太醫對症入藥治好了閣老的頭疾,怎陳府卻反過來告張太醫下毒的?」


    張文清咳嗽了幾聲,搖頭:「正是不知這橫禍從何而來?如今才臥病在床,隻我妻大老遠來京裏探我,本還說她大老遠的來一趟,領著她逛逛這京城的街景兒,不想倒牽累的她跟我受了這般委屈。」


    張文清話音未落就聽外頭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夫君怎又說起這些話了?」聲音溫柔,吳儂軟語,甚是好聽,潘清不禁側頭看過去,見門簾打起,進來一個年輕婦人。


    瞧見這婦人潘清微愣了楞,暗道美人之所以稱為美人,真跟穿什麽戴什麽並無太大幹係,這婦人隻是荊釵布裙卻仍難掩天生麗色,眉眼間卻也蘊著水樣溫柔,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跟這張文清還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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